虽然没来看过我，但还是给我找了个御医。

给我看了一个月的病，却始终说不出病因，只是说“悲伤成疾”。

平日里除了开药还会陪我下回儿棋，虽说是输多赢少，但总归是给琉璃宫带来了点生气。

“这棋不算，怎的看错了。
”

“娘娘，落子无悔啊。
”

“好吧好吧，每次都是你赢，都欠你多少副画了。
”

云华笑笑，将刚熬好的药推了过来。

“娘娘也得及时喝药啊。
”

我狠狠皱了皱眉，这药着实苦。

“我到底是何疾啊，喝了这么久的药了。
”

“微臣学浅，师傅们都到皇后娘娘宫里保胎去了。
”

皇后怀孕了，就在我被囚禁的那晚。

皇上大喜，不仅大赦天下以表重视，还将几乎所有太医轮班在皇后娘娘宫里候着

我一口饮尽碗里的药，只觉苦涩。

云华自觉我好像心情低落，宫里的人都是人精，不用我说，他也知道是为什么。

“娘娘，云华曾是个蛊人。
”

我警觉的抬头，云华连忙摆手。

“曾经是，微臣父母教臣如何驾驭蛊术，但在微臣九岁时父母双亡了。
”

“娘娘如果不介意的话，云华可以用蛊术为娘娘看疾，娘娘不用担心，微臣不会乱说的。
”

见我点了点头，云华采用了各种奇怪的种子熬制汤汁，又在院子里到处兜转。

很快他回来了，手里捧着一株长得茂盛的花苗。

“娘娘，这是谁给您的？”

我没说话，只是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

“这对人来说是阻止安胎的，但对蛊虫来说，这是延缓生长的。
”

我记得这盆花苗是顾元裴在太医宣告我有喜的第二天带来的。

他当时面露喜色的将这盆花递给我，告诉我希望这盆花能够和孩子一同长大

我欣喜的捧着花紧贴着下腹。

可此时我心绪繁杂，不知道是顾元裴意图杀死腹中胎儿还是试图杀死我更让人悲哀。

云华向我走近，他抓住了我的手，抽走了那盆我死死拽住的花盆。

“娘娘，微臣和您讲个故事吧。
”

“从前有一个蛊人，他的蛊术超群，当时的皇帝患了隐疾，最厉害的御医都***为力，于是这个蛊人被带进宫中，他创造了孩儿蛊，从此皇帝的子嗣得以延绵，而且隐疾似乎也得到了救治。
可皇帝并没有奖赏那个蛊人，反而下令将蛊人及其妻儿一同处死，只因死人才不会泄露皇帝隐疾的秘密，好在蛊人入宫第一天其实就有了预兆，于是将他的孩子送到很远的地方，和他的妻子从容的赴死。
”

我看着面前微笑着讲故事的云华，任谁看都觉得他真的在讲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。

“娘娘，人有时很没有人性不是吗？就算是蛊虫也可以有人性，可他们却没有。
”

说到这时我能感觉到云华不再平静，他突然向我下跪。

“娘娘，其实皇上一直让微臣给您下药，他想娘娘能维持现在虚弱的样子，这种药下到一定程度还会让娘娘失去一些记忆，一些悲痛的记忆。
”

怪不得这段时间我的愁苦好像消解了些。

“可为什么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？”

“娘娘，微臣不忍啊，微臣不想看到娘娘被蒙在鼓里，只要娘娘需要，微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。
”

我挣扎着要开口。

“可……”

“叫微臣云华吧好吗，娘娘。
”

他虔诚的将我的手贴在他脸上。

云华的眼睛大大的，很干净清纯，仿佛能看到眼底。

我收回了手，羞红了脸。

云华没有催促，眼神紧紧跟着我。

“娘娘，如果您需要，就算是反抗九五至尊我都可以帮你。
”

这是他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，我在床上不断的想着。

“他在煽动我***吗？可为什么他看上去比我倒是急迫些？”

顾元裴的到来打乱了我的思绪。

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，他看上去倒是欣喜得很。

我起床恭迎他，顾元裴很快让我平身，兴奋的将我扶到床上。

“珍儿，朕许久没来看你了。
”

“皇上公务繁忙，皇后娘娘又有喜了，臣妾无碍。
”

他讪讪的笑了笑。

“珍儿，上次那件事是朕对不起你，但别怪皇后，她只是太爱朕了。
她现在越发温柔了，她还说她想和你做好姐妹，以后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，这次也特地来像你讨要你亲自织的布兜呢。
”

顾元裴笑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凌迟我，他还有脸提孩子，我强压下怒火回答他。

“臣妾都烧了。
”

“那你就再织呗，皇后身子重，不方便。
”

“臣妾也不舒服，让织娘织吧。
”

顾元裴不高兴了，说话的声音也硬气了。

“珍儿，你是要朕求你吗？还是说你还记恨着朕。
”

“臣妾不敢。
”

我虽是这么说，但语气还是淡然，顾元裴见我软硬不吃，叹了口气，上前来揽住我。

“珍儿，皇家的血脉必须干净，就算皇后不这么做我也会的，而且那些孩子不过就是些不虫不人的东西，你又何必这么在意，我娘和我说先帝在世时你一点都不在乎啊，娘还和我说她宁愿和你一样无欲无求，不然就不会这么痛苦了。
”

顾元裴的母亲身份卑微，在后宫中过的一直谨小慎微，可还是痛苦的在顾元裴面前自刎了。

哪怕已经习惯了，但还是觉得心痛。

“我也会心痛啊。
”

顾元裴没听清，我推开他站起身。

“我以为你不一样，我以为你把我当人看，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你们创造出来的玩物，可以随便伤害吗？我也会有爱，会有痛，我只是……我只是不敢有所期待，这样下一次再看到孩子被抱走时不会那么心痛。
我只是对你有期待，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？”

顾元裴突然恢复了过往严肃的帝王相。

“见光久了，还真把自己当人了。
”

顾元裴这一句彻底砸碎了我的希冀，我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份能被割裂成几百份的爱，连这我都配不上吗？

愤怒渐渐取代了日积月累的失望，我想爱意消散后就连恨意都淡了不少。

可只要有皇后在、有顾元裴在，我的日子又谈何容易。

第二天云华照例来给我看病，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吃药，终于云华打破了沉默。

“娘娘，我马上就要辞去太医一职了。
”

“南海王请我去他府上做事。
”

南海王是先帝立下的太子，但是为人窝囊，在顾元裴的威压下自觉的让出了太子之位。

顾元裴许是觉得他也算不得什么，至今没有杀他，最近却听说他有了舅舅的势力加持，颇有要***之事。

现在云华和我说他要去南海王下做事，那么意图倒是可见一斑。

“那么祝你前途无量。
”

我抿了口茶水，之前云华的所作所为在此刻得到了解释，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松了口气，可云华不放弃的抓住了我的手腕。

“云华的爱是真的，不是为了骗取娘***帮助，但是娘娘，您真的甘心被这个顾元裴这么看扁吗？”

见我沉默，他将一包药放在我桌上。

“这是一包***散，如果娘娘长期下在他的茶水里，他会染上头痛的毛病，暴躁易怒，就连最爱的人都会下手。
”

我没有接过，也没有拒绝。

但很快顾元裴性情大变的消息传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耳朵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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