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敬呈并未辩驳,他上下打量那人两眼,忽而似笑非笑问他,“怎么?那人让你来杀我,竟没告诉你我长得什么模样么?”
何须告诉,永州府衙里拢共就那么些上京来的人。
他和府丞通过气,趁夜直接摸去了厢房,先捅了床榻上的人一刀,而后装进麻袋扔了洪水翻涌的护城河里。
只是,榻上那人的脸,他分明见了。
“你是贺敬呈?”这人终于反应过来,眼里浮上骇然之色,“那不是你?”
他恍然大悟,“我杀错了人,你那时并不在永州?”
不然,何须找个人来假冒自己。
“对。”贺敬呈坦坦荡荡,毫不掩饰,“我那时便已回了上京。”
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,锋利的刃,冰冷的眼,毫不犹豫捅入那人腹中,声音平静淡漠,“既然知道了,那就也该送你上路了。”
一切发生的太快,那人连挣扎也无,嗬嗬两声便没了气息。
贺敬呈眉眼平静,拔出匕首若无其事地在他脏污的囚袍上擦了擦,到底嫌弃,随手扔给进来的狱卒。
他看了看死去的囚犯,请示贺敬呈,“大人,这案卷上该如何写?”
贺敬呈拂袖出牢门,淡淡回,“不过是个谋财害命的草莽之人,只写受不住刑,死了便是。”
他从京府衙门里出来,正近酉时。
回府后还未来得及换身衣裳,就听砚书急急忙忙来报,“公子,盛姑娘出事了。”
盛知烟出事了。
她的贴身丫鬟采薇和贺景明院里的行露起了争执,她护仆心切,却叫行露不慎推进了池子里。
这秋日水凉,她又久病初愈,待丫鬟们手忙脚乱将她从池子里救起来,人已虚弱得不像话。
贺敬呈赶到的时候,盛知烟刚被救起。
浑身湿漉漉的,凄楚可怜,狼狈不堪。一双秋水眸中,含着仓惶的泪,惊魂未定。
瞧见了他,才哭出声来,“敬呈哥哥。”
贺敬呈面色冷得可怕,径直接过采薇手里的披风,将她团团裹住,再看一旁瑟瑟发抖的行露。
“怎么回事?”
他声音也极冷,如淬了一层薄霜。
行露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。
人皆道这承平侯府的大公子最是温和有礼,好相与的性子,不想生起气来竟是这般骇人。
她抖抖索索,几度腿软,勉强靠着身边的丫鬟才堪堪撑住。
“是行露先动的手。”
有好事的丫鬟先开口,她早看不惯行露平时仗着自己有身孕嚣张的轻狂样。
“我瞧见了,采薇白日里和三公子说了会子话,叫行露看见,她就恼了。刚刚散了席,采薇在这池子边端茶过,被行露拦下,她骂采薇是勾引人的小贱蹄子,还要打她。”
“盛姑娘护着采薇,这才叫她推了下去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行露吓坏了,连连摇头,矢口否认,“我没有推她,她是自己失足跌了下去,与我无关。”
这里动静闹得这样大,方才散席离开的众人又闻讯赶了回来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贺子萋急匆匆过来,看见倒在贺敬呈怀里的盛知烟,焦急不已,“妹妹你怎么了?”
贺景明也赶了过来。
行露犹如看见救命菩萨,哭哭啼啼往他怀里躲,“三公子……公子你救救我,真的不是我推的她……我没有推她……”
谁会听信一个始作俑者的话。
贺老夫人的听禅院也惊动了,遣了嬷嬷来问话。
“我无事,不必惊动祖母了。”
盛知烟在贺敬呈怀里低垂着眸,寂寂出声,“此事也与行露无关,是我自己失足,不慎摔了下去。”
此话一出,多少人哀其不争。
就连传话回去的嬷嬷跟贺老夫人也是叹,“盛姑娘这样好说话的性子,若当真嫁给了三公子,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。”
“我又如何不知。”贺老夫人亦叹,“她当时来府里,就是这样温温软软的性子。不想过了这么些年,还是这样的绵软好欺,连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她的头上去。”
“那她与三公子的亲事……”嬷嬷迟疑着问,“您打算如何?”
“我能如何。”贺老夫人手捻着佛珠,满脸无奈,“出了这样的事,我若是再应允。别说盛丫头了,就是敬呈也不能答应。”
“说的是,大公子往日最是疼盛姑娘了,将她看得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。如今受了这样大的委屈,没闹将起来都是好的。”
“罢了罢了。”贺老夫人此番算是看透了,“儿孙自有儿孙福。他们的事,便由得他们自己去处理罢。”
另一边,贺敬呈已将盛知烟送回了闺房。
大夫来了一趟,抚脉看诊,写了两帖风寒药的方子。
采薇红着眼送大夫出去,又红着眼拿着方子去熬药。
砚书跟在她后头,看看采薇又看看灶上熬着的药,到底没忍住,出声劝她,“别哭了,你家姑娘不是好好的嘛?大夫都说了不妨事的。你再这么哭下去,护城河都能给你哭淹了。”
“都是我的错。”采薇吸了吸鼻子,哽咽道:“若不是我,姑娘也不会被她推落水。姑娘的身子才刚好些,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,都怨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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