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初将红绸递给我的时候,我恰好垂首。
只见手指修长白皙,在大红的映衬下,泛着玉般光泽。
耳畔落入清洌出尘之音:「公主,请。」
我未发一言,只在喜娘喜庆到有些尖利的讨巧声里走完全程。
房内的龙凤喜烛烈烈燃泪。
外头的觥筹交错渐渐没了声响,我安静地垂首,始终没等来我的夫君。
反倒是赵家的几个丫鬟小心地将我从新房扶了出来。
红盖头遮了我的视线,隐约只能看见大厅亮堂如昼,灯影跳跃,宾客已散了干净。
一只有力的大掌接替丫鬟,锢着我的手臂,不经意摩挲了一下,似控制也似安抚。
我同他一道顺从跪在软垫上。
「夫者天也,一生须守一敬字…」
老嬷嬷古板的声音是从右边传过来的。
催眠之效颇佳。
我努力翻着白眼,保持清醒,等着接下来的重头戏。
「新媳入府,受三十教棍,此后,方恭言慎行。」
来了来了,我一个激灵,身形巨颤。
下一秒,一道女声娇娇柔柔地响起:
「三弟妹,您是公主,千金之躯。
「只入了赵府,便是咱们赵家的人了,守赵家上孝悌,下友善的规矩。
「您别委屈,我和大嫂亦是这般过来的。日子如今才是红红火火呢。」
下人已经抬上了红木板凳。
我身侧的夫君大概是突然死了吧,靠不上一点。
「那不如你替我受了这三十棍,往后才是继续红红火火呢。」
我一把撩下了红盖头,促狭启唇反击,一改来时的安静受气包形象。
周遭一片诡异的静默。
众人面上俱是惊愕吸气。
灯影落在我娇妍灼目的面上影影绰绰。
不知是震惊于公主的貌美还是公主的大胆。
我别过头,撞上赵初平静的视线。
眉眼疏朗,身姿轩昂,金质玉相。
可惜一双桃花眼冷冷清清。
昭示着完美的皮相下头,是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心。
上头的公公婆母还有老太君已然蹙紧了眉,望过来的眼神里夹带失望和不满。
「公主既已嫁入赵家,实不该如此任性。」
说实话,这么严肃的气氛下。
周围一圈人都面带批判地盯着你。
有道德的人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。
还好我没有。
因此在一个婆子强硬使了力气,想扒我大红外衫,强压我上凳时。
我轻击了三下掌。
三个与黑夜浑然一体的暗卫。
从天而降。
这就是,我向父皇要的。
「好一个江南世家!
「好一个赵家家规!」
我从凳上骄傲地立起身,扶正了头上挣扎歪了的红玉簪子。
「赵家真是给了本宫好大个惊喜,新婚夜里等不来夫君,倒等到了一顿板子!」
我抚掌大笑,神色隐隐癫狂。
「可惜父皇特意叮嘱过本宫,我乃大周公主,代表大周皇室。」
我视线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:
「臣属意欲责君,欺君,以灭君威。
「莫非在赵家心里,家规已经大过君臣伦理?」
我轻飘飘地投下一颗惊雷:
「父皇说,赵初人中龙凤,赵家百年世家。要我看,这天下不如改姓赵吧。」
「公主言重了!」
赵家老太君急急出声。
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。
旁人俱被镇住的场子,老太君的袖子轻擦过额角。
望向我时,已是一片慈眉善目,笑意和暖:「公主真是误会了。」
「公主金枝玉叶,赵家绝无冒犯之意。
「只赵家家规在此,本想公主脱去一件外袍,责衣做个样子便是。」
好不要脸!
原书里赵家为了打压公主的势头,故意将她外衣剥去。
受刑时便是又羞又痛。
三十杀威棒后。
连绵病榻一月,如受惊之兔郁郁寡欢。
如今看到随行暗卫。
知消息有误,我不是那等轻易拿捏的不受宠公主。
嘴皮子一掀,倒成外衣受刑了。
「本公主肉身虽免于痛责,只皇室之威此后却堕于我手了。」
我捂着胸口,痛心疾首。
我深吸一口气,无视周遭众人难看至极的面色,继续发作。
我眼眶通红,大义凛然,一副受辱不能屈,誓死捍卫皇室尊严的模样:
「今日我便是血溅赵府,或抛下这天下女子皆艳羡的婚姻,也要守住公主的尊严,父皇的威严!」
说罢,我朝着最近的廊柱,卯足劲儿撞了上去。
开玩笑,前头我装得像个鹌鹑不就是为了这一幕。
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还能让你们轻飘飘翻过这一页?!
老太君的面色完全扭曲了。
赵初一把起身拦下,我撞进了他怀里。
「公主恕罪。」
他微退,一躬作揖到底,仪态万方。
哟,哑巴说话,人间奇迹。
再抬头,华如桃李的面上,眼尾微红,眉眼染上温柔歉意。
「今日是赵家思虑不周,误会一场,公主若有什么气,只管撒在初身上。
「只今晚不妨先回新房,莫负良宵。」
美男计,实在拙劣的美男计!
但这是大周第一美男,真有点顶不住。
只是关系到日后的闲鱼待遇。
我狠狠闭了闭眼,一步也不可退!
再睁眼,眼神一片清明,我温柔地替赵初掖了掖衣襟:
「别撤啊,今日这杀威棒谁来受。
「就看赵家如何正视君臣关系了。
「要不然,我可管不了,父皇赐我的这些暗卫回去说些不好的话啦。
「公主,您别欺人太甚!」
赵初母亲再也坐不住了。
她攥着手绢,眼底带了怨恨嫌恶。
赵初笑意微敛,目光沉沉地盯着我。
我从容回望,眼带挑衅。
「初,愿领受,望公主言而有信。」
大厅气氛紧绷,只听得杖木打在身上沉闷地响。
月光如细纱,散了光落在赵初抿紧的唇上,嫣红似血。
三十杖后,喜服滴滴答答,红得刺目反光,衬得受刑后的公子愈发面白如玉。
「多谢公主……赐教。
「公主可还满意?」
他轻吸了口气,才将话说完整。
我内心大呼:满意。
这翘臀,不是,这态度,必须满意!
表面却狠狠掐了把大腿。
泪盈于睫,以身在夫身痛在我心的样子。
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:
「夫君啊,伤在你身,痛在我心,你没事吧?」
被我扑个正着的赵初浑身一僵。
不敢置信地看着还不干人事的我,一口气没上来,彻底昏了过去。
今夜过去,新婚夜乱成一团的赵家。
终于明白,他们没能娶成软柿子公主。
而是迎进了最难惹的祖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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