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雪下得很大,不过糖果店还是排了很多人。
我攥着十八块五毛钱,踮着脚看着玻璃柜的糖果。
我和小胖抱着糖果回去的路上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,可我一回头,后面什么都没有,但雪地里却又有一排脚印。
我拉着小胖狂奔。
我俩加起来一共摔了十八个跟头。
我摔了五个,他摔了十三个。
不过他身上的肉多,摔下去接着就弹起来来了,可我瘦巴巴的,一摔一个不吱声。
我感觉后面的人越逼越紧,小胖一脸的害怕,他小声地说:「陈安安,我怎么老感觉背后有人。」
我们跑过一个路口,转弯我撞进了一个又冷又硬的怀里。
他的头发落满了雪,眼睫毛也带着细小的冰碴子。
碰到我的时候,他的手硬的像冰一样。
是我爸。
恐惧瞬间烟消云散,我往后看了一眼,没有人,雪地里也没了脚印。
我想可能是我多想了吧。
我刚想把怀里的糖果拿出来给我爸,可我爸却突然朝我大吼:「你去哪了!」
「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吗!」
我很害怕,手里紧紧攥着那包糖果。
「说啊!去哪了!」
他扯过我的胳膊,我的胳膊被他扯得生疼,糖果落了一地。
我不明白,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,我排了这么久的队,摔了这么多跟头,我只想给他一个很好的生日礼物而已。
我摔了五个跟头都没有哭,可他就这么扯了我的胳膊一下,我便哭得再也止不住。
我妈含着一根棒棒糖从学校走出来,看到我哭了,忙走过来。
「咋哭了呀,陈海,你闺女不就晚出来一会你至于吗!」
「看我姑娘哭的可怜的。」
她这么一说,我更觉得委屈了。
我看向我爸身上那件梆硬的皮夹克,他的脸被冻的发青。
「我说了,不要乱跑!我没来接你前不要离开学校,很危险!」
我妈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,瞪着眼睛问我:「什么,你翘课了?陈安安,你长胆子了!」
我妈冲上来要扭我的耳朵,但可能是因为我哭得实在是太惨,我妈把扭耳朵换成了:「本来给你买了一根棒棒糖,不给你吃了!」
我心想不就一根棒棒糖,我买了这么一大袋子糖果谁稀罕你这一根五毛钱的棒棒糖啊。
可我转眼又看到了散在地上的糖果,我哭得更厉害了,我的十八块五毛钱啊。
我爸铁青着脸站在原地,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这个样子,我会跟我妈干架,可我爸从来没有跟我冷过脸。
虽然我翘课不对,但我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啊。
可我还没有对他说生日快乐。
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。
小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爸被冻的发硬的皮夹克。
「叔叔,今天是你的生日,陈安安排了很久的队给你买的糖果。你想抽烟的话,可以吃一颗糖。」
我爸僵在原地,他突然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。
大雪落在他的头上,肩上。
过了很久,他缓慢地蹲下,费力地弯腰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糖果。
……
他变得很忙,忙得不着家。
后来过了一段时间,他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莫名其妙的发了,我们家住上了三层楼的小洋房。
我每天有人车接车送,出门配着两个保镖形影不离。
我跟小胖吹,吹我现在都吃哈根达斯,问他知道哈根达斯是什么不。
小胖点头又摇头,我大手一挥,说改明儿给你带一箱来尝尝。
那时候我刚上初三,我爸说要让我去贵族学校,我不愿意去,去了贵族学习我再怎么跟小胖吹我纸醉金迷的土豪千金生活。
可能是我在学校里太张扬了,突然有一天,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拿着一张报纸,指着上面抱着一个身材妖娆美女的男人,问我,这是不是你爸。
我一看,这男的有两条腿,那肯定不是我爸。
可我已经很久没见我爸,我不知道我爸已经安上了昂贵的假肢,可以正常行走,穿上衣服几乎与常人无异。
我看着报纸上那张熟悉的脸,抢过那个女生手里的报纸,撕得粉碎。
「这不是我爸!」
我边撕边说。
他们都笑我。
我哭着回家了。
回到家里的时候,我妈正在看电视,我叫了她很多声,她都没有回答我。
黑压压的房子里只有电视发出的荧光。
她看电视看得目不转睛,她的脸被照的忽明忽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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