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丈夫是留洋归来的教授,在金陵女子学堂做讲师。
教授的内容是现代诗歌。
他常念叨的那些济慈,普希金我确实不太认识。
因为我从小读的,是杜工部,是李太白,是秦文汉赋,是魏晋风骨。
我父亲玉山远是金陵的大儒,在金陵开私学收寒门子弟之先河。
母亲早逝,父亲视我为明珠。我从小跟着父亲,遍读诗书史集、经世哲学。
十七岁那年西学渐入,父亲便让我入家中开的私学读书,学习国际经济、政治策论。
家中有长辈说我生为女子,与男子同入私学读书甚是不妥,我父亲却嗤之以鼻。
他说生为大国子民,无论男女,都应开阔眼界,增长见识,否则何谈修身齐家,更不必说治国平天下。
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我丈夫李北枳。
他出身寒门,孤身来到金陵求学,却因为凑不齐学费被学校赶了出来。
我父亲看他可怜,允他去我家的码头帮工。
可他昂首而立,一脸孤傲:「读书人怎可与那些在尘泥里讨生活的人沦为一处!
「与其如此,晚辈宁可饿死!」
我还没见过哪个青年学子敢这样与我父亲说话的。
他那时一袭青色长衫,如孤竹一般傲立,落在十七岁的我眼里,竟让我觉得如此特别。
这样的人,定然果敢有胆魄吧。
父亲本不悦,觉得他眼高于顶,却拗不过我哀求,便把他留在了私学,一边听课,一边做些文书之职,权当抵了学费。
他果然不同于别人,其他人知道我是大儒玉山远的女儿,都对我疏离恭敬,唯有他对我格外亲近。生活琐事也好,家长里短也好,他都极有耐心地笑着听我诉说,温柔无限。
他用替人抄书换得的几枚铜板,给我买了一支木簪。
他说:「阿槿,那些金玉之物奢华不实,配不上你,唯有这木簪雅致,可衬你的出尘之质。」
我将头上价值连城的玉簪取下,把这支木簪视作珍宝。
他抚摸着我发间的木簪,无限温柔地望着我的眼睛,吻上了我的唇。
可那日后,他却久久不向我明示心意。
终究是情窦初开的我沉不住气,拉下面子咬牙去质问他:
「究竟要不要娶我?」
他却长叹一声,面露难色。
「阿槿,不是我不想娶你,我是怕我配不上你。」
他背手而立,望向书房,彼时我父亲正在书房与几位青年官员交谈,他们都曾是我父亲资助留洋的寒门学子。
「现在西学渐兴,若我能与那些世家子弟一般,留洋进学,回国后闯出一番天地,那才配得上你呀。」
他说他身为男子,不愿开口求人,还说我是父亲最爱的女儿,若我开口要为心上人谋求一个机会,是顺理成章的。
我替他开口那天,父亲沉吟许久,不置一词。
良久,他推门而入,一下子跪在我父亲面前,向天地起毒誓,等来日大富大贵,定许我一世荣华。
我父亲只好长叹一声,只是——
要他入赘,以后孩子也须入玉家族谱。
李北枳闻言一怔,面色屈辱,低下头去咬牙片刻,终是答应了。
那日我一心想嫁心上人,未曾注意他眼神中的晦暗不明。
大婚那日,他只身进了洞房,没有一文钱的聘礼。
「答应入赘全是为了你,阿槿。」
他望着我,无限温柔。
「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牺牲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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