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有记忆起,我家墙上就写了个红色的「拆」字。
家里穷得叮当响。
我的内裤破得像蜘蛛网还在继续穿。
爸爸却抽十块一包的精白沙,穿百来块一双的牛皮鞋。
村里人笑他:「你女儿学费都交不上,你倒是好吃好喝。」
爸爸扬着下巴:「你们懂个屁,我家马上要拆迁了,到时候送冉冉去县里读私立。」
但拆迁迟迟不来,我却已经七岁。
村支书催了无数次,妈妈卖了家里的下蛋鸡,凑够了我的学费。
那晚爸爸拿着一把从路边采的野花,抱着妈妈轻声细语。
「我最近发现了一门赚钱的生意,你把钱先给我,保证半年后能翻三倍。
「这次肯定行!」
这样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。
这些年家里卖稻子、茶叶、玉米、年猪甚至是妈妈看病的钱,都是这么被爸爸哄走的。
我哭着阻止,大喊我要上学。
爸爸将我推进厢房锁了门。
不知哭了多久,门开了。
爸爸不见踪影,妈妈微笑着跟我说:「你爸跟我保证,这次肯定是拿去做生意不会乱花的。」
「到时候赚了钱,给你买水冰月的裙子。」
我很生气:「不可能,他就是个骗子,他骗了你那么多次。」
妈妈脸色一变,抽了我一巴掌:
「不许这么说你爸。
「他以前对我很好的,花光身上所有的钱给我买裙子。
「你外公外婆从没给我买过新衣服。」
我知道那条红裙子。
它崭新得像是从未穿过,被小心翼翼挂在衣柜里。
与破烂的家和妈妈的臃肿与满面愁容格格不入。
那一巴掌并不重,可我眼泪止不住地掉。
乡间的夜很寂静。
夜风卷来隔壁王伯家的打骂声。
「生了四个赔钱货都生不出个儿子,我要你这婆娘有么子用!
「趁早收拾铺盖滚回你娘家去!」
……
妈妈抱着我,喃喃说:「你爸其实挺好的,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因为我生不出儿子打我骂我。」
「冉冉你再忍忍,只要拆迁款下来,我们一切都会变好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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