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抱得很紧。
我就像是搁浅在泥浆里的鱼。
明明把嘴巴张到最大,却依然觉得窒息。
我后来还是去上学了。
作为欠费生,每个周五都会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点名,催促尽快缴清学费。
乡下婆娘闲话多,连孩子也不可避免受影响。
同学们都笑话我。
「你爸不是要送你去私立吗,怎么还跟我们一起读?」
「学费都交不起,你家墙上那个拆字是你爸自己写上去的吧?」
……
没有伙伴,老师也不喜欢我。
那时候没几个父母会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。
活着就已经让人筋疲力尽,又哪来的精力关心孩子快不快乐。
不饿死不冻死地把你拉扯大,你就该感恩戴德了。
可哪个小孩不希望自己被重视呢。
为了获得关注,我做了很多努力。
一是每天放学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。
那时太穷,连买铅笔的钱都没有。
我会把老师同学扔掉的铅笔头捡起来,绑上木棍继续用。
若是能捡到一根两寸长的铅笔头,能高兴好几天。
二是我在学习上倾尽全力,考试次次拿双百分。
后来终于当上班长,成了老师的眼睛。
每天第一个到校,然后紧紧盯着教室门口。
一旦早自习铃声响起,哪怕只迟一秒。
我都会在本子上记下迟到者姓名。
有了这点微末的权力,同学不敢再笑话我。
几个月后,爸爸「亏」完学费回家,骂天骂地,说被那个好兄弟骗了。
在外面这三个月过得饥一顿饱一顿。
他拿着一把乱七八糟、茎秆很短的花哄妈妈:「就算我饿肚子,也不会忘给你买花。」
妈妈的气消了。
她把卖花生的钱给爸爸去买酒喝,又让我帮她杀刚下蛋的母鸡:「你爸这几个月都瘦了,给他补补。」
母鸡的脖子被菜刀割断,它拼命挣扎,从我手里挣脱,在院子里全力飞跑。
跑着跑着,「咯哒」一声倒在地上断了气。
或许它就是我。
已经被割断喉管,无论怎么劝妈妈醒悟,最后都是徒劳。
那把花被妈妈郑而重之插在塑料瓶里,直到最后一片花瓣枯萎才被舍弃。
妈妈仿佛是爸爸虔诚的信徒。
愿意为他奉上所有一切。
爸爸三言两语,她又把我二年级的学费交了出去。
报名那天我哭着跟教语文的周老师说:「爸爸把我的学费骗走了……」
「为什么他那么差,妈妈却始终放不下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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