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还没看完,又添上了一摞试卷。
爸爸手持计时器,板着脸下命令:「每个科目复习二十分钟,试卷考不到九十分,就挨板子。」
学习新知识有趣,但复习是最枯燥的。
失去了好奇心,重复背那些难懂又绕口的知识,什么是立体几何,什么是三角函数,更别提试卷最后那道永远解不开的难题。
我尽力照着课本例题一遍又一遍地演算,可稍稍粗心,板子就无情地打到了身上。
其实爸爸并没有用多大的劲,可我还是吓得心里一哆嗦。
爸爸举着板子看着我,声音低沉:「很难吧?」
我点点头:「是很难。」
爸爸眉头微微皱起。
我继续说:「可是再难我也要解出来,如果现在我绕过去了,等高考时遇到更难的,恐怕连哭的地方都没有。」
「总要为梦想搏一搏,菜就多练,我懂。」
爸爸脸上微露喜色。
其实我喜欢爸爸,他虽然嘴上总是骂我馋,却会在赶集回来时,给我带最爱的爆米花。
但奶奶不喜欢他,因为我家穷,不屑和我们来往。
年三十吃团圆饭,奶奶总算来了。
从早上六点,家里就开始忙碌,贴春联,包饺子,就等姐姐回来煮饺子开饭了。
可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,也没有打通乔樱的电话,反而堂姐捎来口信。
「小樱升了车间组长,值班,回不来。」
奶奶怒气冲冲:「过年还要值班?我看她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乱了眼,不愿意回来。」
妈妈小声地讨好道:「咋能呢,小樱上次打电话还说给她奶买了新衣服,嘱咐我交给你呢。」
奶奶语气缓了缓:「我有衣服穿,花那钱多余。」
妈妈赔笑道:「孩子的一片心意。」
她拉着奶奶去了东屋,两人小声说了几句,奶奶拎着袋子走了。
妈妈心疼地直咬牙:那衣服是她刚买的,就这么被送人了。
「大过年的小樱不回来,我还损失一件新衣服,真堵心。」
弟弟蔫头耷拉脑地询问:「妈,这鞭炮还放不放啊?」
妈妈还没开口,我站了起来。
「放啊,为什么不放?」我说,
「难道他们不在,咱们这年就不过了?放,挑最响的放,把霉运崩走,咱家以后都是好日子。」
弟弟被我说得昂扬起来,立刻开始放鞭炮,家里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。
爸爸看了我一眼,少见地有了笑脸:
「好闺女,争气。」
姐姐到底是没有回家,但街坊邻居都夸她孝顺能干。
奶奶逢人便显摆她的新衣服,说到底是大孙女撑起了家,忙得连过年都没时间回。
妈妈随声附和,幸亏小樱去了深圳,要是待在这小地方,就大材小用了。
开学前一天,乔樱和我视频通话,笑得屏幕都花了。
「瞧见了吗?好强的我就算是摆烂也比你招人喜欢。」
「你那点成绩还指望考大学?不如你求求我,这边招临时工,我一句话的事。」
她期望从我脸上看到气愤的表情,我却面无表情道:
「姐姐,你有没有想过,妈妈为什么舍得拿自己的东西给你充脸面?」
「妈妈替你铺了路,以后你就要十倍百倍得还回来。」
乔樱脸色变了。
但不过一秒,她就又讥笑道:「你吓唬我?天高皇帝远,我才不会那么听话。别忘了,我事事都比你强。」
说完,她掐断了视频。
可其实我没有说错。
上一世,妈妈也是这么夸我的。
她说我有出息,能养活自己,比姐姐伸手向家里要钱强很多。
那时,姐姐是全校尖子生。
两个女儿一个学习好,一个能挣钱,妈妈凭借这些就已经在人群里横着走了。
可后来,街坊邻居的孩子也都去了外地打工,姐姐文理出现偏科,成绩下滑很多。
妈妈没了胜过别人的筹码。
她不得不给我施压。
电话里哭诉奶奶苛待,弟弟调皮,让我心疼她。
半夜给我发伤感文案,如果我不打电话关心就骂我白眼狼。
等我心软了去安慰,她便让我转账,少则三两千,多则八千一万。
那些年,对我而言如同地狱一般。
从妈妈身上,我深切地感受到,有个处处爱攀比的母亲,那便是儿女一辈子的噩梦。
没有攀比,就没有伤害。
摆烂,才是唯一活路。
而爸爸却和妈妈截然不同。
他不强求,不敷衍,街坊邻居都对他敬重有加,从来没有背后议论长短。
重活一世,我要做向爸爸这样的人。
就这样,乔樱继续做她的车间组长,而在我步入高三后,提出了新的想法。
「爸,我大学想学汽修。」
我爸愣住了。
他的确是老汽修工。
十三岁学徒,二十五岁成汽修高级技师,曾被邀请去上海一家合资品牌厂家做售后养护指导。
只是后来爷爷去世,奶奶称病把他骗了回来,硬按着头娶了我妈。
此后,爸爸认了命,也再没有动过衣柜上面那个工具箱。
上一世,姐姐嫌工具箱里那些扳手钳子脏。
我却很喜欢摆弄。
「爸爸,你同意吗?」
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,不知他会怎么回答。
也并不清楚,那个落了灰的工具箱,对他而言,是回忆,还是伤疤。
爸爸转身离开了。
就在我愧疚地觉得自己鲁莽时,爸爸的声音传来。
「学个技术挺好。」
「明天找我认工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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