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你是疯了吗?离了婚,还有哪个男人敢娶你?」
宾客遣散后,他踱步到我跟前,阴沉着脸。
我云淡风轻地喝着茶:「离婚不也是你所求吗?如今得偿所愿,我有没有人娶,关你何事?怎么少帅还包售后,要给我介绍下一任吗?」他被我噎住,竟没有反驳。
沉寂了片刻后,他蹙眉叹气:「这样也好,不过就是少了个傅太太的名分,你依然可以是傅家的媳妇。」
我翻了个白眼:「这就不必了,傅家的媳妇谁爱当谁当,我高攀不起!]
我起身准备离去,他却喊住了我:
[沈韵秋,别逞一时之气,离开了我,你一个小脚女人能去哪儿?」[你被休妻,沈家也不会容你的,好歹夫妻一场,我不会亏待你.……….
「聒噪!]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。
走出饭店大门时,望着入夜的宜城,我忽而想起十年前,刚来这个世界时。
我以为,接受后世教育的我,能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。
可是,当我一次次扯下的裹脚布,被沈家母亲一次次缠上,当戒尺一次次打在我身上时,我发现,自己连身体都不能做主。
以至于后来的十年间,慢慢妥协,麻木。
今天,是我积攒了十年来的勇气迈出的一步。
我知傅家和沈家都不会允许我离婚。
无论傅子麟如何荒唐,他们都只会告诉我,这是女人该忍的。
所以,当着全宜城名流和媒体的面,先斩后奏,是最好的选择。
而意料之中,这里的动静,很快惊动了傅老夫人。
当晚,傅家老宅里,她摔杯砸碗,指着我鼻子骂了许久。
我眨巴着眼,扯出人畜无害的笑容:「丢不起这个人也已经丢了,外面还有一堆记者围着呢,您消消气!」
她扶额,气得脑壳疼。
[你想走可以,傅家的一分一厘你都别想带走!]
我耸耸肩,民脂民膏,真当我稀罕。
从主院出来的时候,有人唤住了我。
[少奶奶。]
我回头,深色旗袍死气沉沉,成熟的卷发下却是一张极年轻的面孔。
是傅督军的七姨太。
她的年岁与我相仿,听闻进府前,是个女学生。
[少奶奶,你很勇敢,比当下很多女子都勇敢。」
她泪光闪烁,苍白的脸上扯出笑容,「我是天足,却没有勇气也没有能耐走出这大宅,希望你出去后能找到你的路,不被这双小脚困住。」对面递来一个包裹,沉甸甸的,里头应是不少银圆。
这是我攒下的一点体己,既然这辈子没法出去了,能让你走得更高更远也好。师
秋夜寒凉,我却觉心头一暖,有些酸涩。
在这森森大宅里,好像第一次,遇到这样纯粹的善意。
我伸手,没有接包裹,而是握住了她的手:
「困局只在当下,可一辈子的时间很长,切莫轻言定局。
「自前清至今,天下都几经易主,怎知今天的督军府,明天就一定还在呢?
「只要你想走出这扇门,它就困不住你。」
她抬眸看向我,惊讶,犹疑,随后,深深地点头。
我们的双手,紧紧握在一起。
革命军在北上,妇女解放正当时,未来的我们,会在自由的苍穹下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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