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罢早膳,我哥仍然没有过来请安。
我爹哼了一句:「这臭小子,也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。」
我被那个怪梦干扰的思绪终于回来,开始担忧我哥。
因为,我了解我兄长,他平日里虽没个正形,但心地却极好,极为孝顺。
他即便彻夜不归,也会往家中递个口信。
我放下筷子,越想越觉得不对。
幸得我母亲与我心思相通,她叫来几个平日里侍候的丫鬟小厮,问清兄长昨日出府的缘由后,就着人套了车去寻他。
这一寻却寻到了衙狱。
我的兄长,昨日竟然因为醉后妄议朝政大事,忤逆圣上,被官府扣起来了。
昨日宴席在场者众多,官兵竟然陆陆续续捉了十几个贵族侯府的公子。此事影响极大,直接交由大理寺卿李纪辞主审。
这一审,便审了数日。
听闻那大理寺卿李纪辞为人铁面无情,手段狠辣。
他虽与我兄长有过同窗之谊,但他首次科考,便中了状元,与我兄长已经不同往日。
加上他为人清高,恐不会顾念旧情。
但此事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文人挑字眼寻错处的事,自然是看心情,心情好便小事化了,心情不好自然想整治你就能整治你。
我急得不行,但父亲和其余几个涉嫌此事的官员全都被叫去宫中问话。母亲大恸,慌乱无神。
我只得戴上帷帽,穿着低调,套了车,去狱中看我哥哥。
狱中阴冷潮湿,一片哀号。
我听得心惊肉跳,等看到我哥哥时,他正颓丧坐在地上,但幸好身上没伤。
「哥。」
他听到我的唤,又惊又喜又恼:「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,这里如此腌臜,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来的。」
他边说着,边皱眉瞪了眼身后眼神溜溜在我身上打转的衙役。
那衙役冷笑了一下,转身走了。
我隔着木栅,握住他的手:「你的手好冷,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,待久了,会生病的!」
他苦笑:「别说生病了,明日还有没有我这条命都未知呢。」
他低声冲我说:「你相信我,我绝没有说过任何诋毁圣上的话。我只后悔我那日不该听信好友相邀,却中了那二皇子的计谋。」
他声音更低了:「昨儿个那些人,大多都是太子党。二皇子故意找人污蔑我们,他这次下了狠心要把太子党一锅端了,所以做的假人证、物证一应俱全。但若都是太子党,就显得太假,太有针对性了,故而他又假借他人之手,邀了几个倒霉蛋。你哥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。」
他笑容越发苦涩。
最后摸了摸我的额发:「哥还没给你选门好婚事呢……可惜了。」
我不忍心和他说这些听起来像是永别的话,强忍着眼泪,和他告别。
出了牢狱,我掏出银子,毕恭毕敬地递给旁边的衙役,希望他能够多多照拂我哥。
那衙役伸手,手却重重捏了下我的指尖。
我惊了一下,连忙抽走手。
他抛了抛银子,竟然毫无羞耻,暗示道:「我说,宋姑娘,这案子可不小,这些日子多少人来打点,他们给的东西可比这点银子要多。」
我往后退。
衙役嘲讽:「宋姑娘,听我一句劝,上了大理寺的案子,几乎没翻身的可能。你现在做,还能给你哥落点好处。别等到正被抄家了,去青楼里做,可就是白给人……」
我扇了他一巴掌,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。
衙役怒极,刚要发作。
我抖着手,几个家仆挡在我身前。
「你们在做什么!」
忽然有人冷声斥问。
我闻声望去,看到穿着官服的李纪辞,眉眼带着寒霜,不怒自威。
腰间一枚挂玉的腰带,勾出一截如剑的窄腰。
他微侧脸看了看我,眼珠深黑。
奇怪,我方才与那狱卒对峙都不害怕,他只看了我一眼,我却觉得尾椎骨像被电了似的,忍不住颤抖。
我低下头。
听见李纪辞说:「满口污秽,贪财受贿,如何做得了大理寺的衙役?来人,剥了他的官服,重打三十大板,抬出去,永不录用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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