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我悄然爬上高高的观星台。
无垠天幕下,少年的玄色衣袍被狂风灌满,衬得身形更为瘦弱。
萧淮笑道:「谢明珠,你要走了。」
这些年,他在此处给我送过伤药,彻夜谈过心,与我一同看过星河流转,月圆月缺。
所以也应当在此处,与我道别。
「南梁富庶,也暖和,你在那里应当能活得自在些。」萧淮掩唇低咳了两声,沙哑的嗓音被风吹散。
我望向暗沉天幕尽头。
不见星,不见月,不见南梁。
离家八年,我有些记不清我娘的面容了。
「我走了,你该怎么办呢?」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。
去年,我爹强迫萧淮将喜欢的姑娘送走,立面都没见过的世家女为后。
两人在朝堂上几乎翻了脸,可到头来,难堪的只有萧淮一个。
萧淮眉毛轻挑,苍白病容罕见浮现出骄狂的一面。
「孤可是越国的君王,无需你一个姑娘家担心。」萧淮伸手递给我贴身的玉佩,「送你了,若你不再回来,就当是……孤留给你唯一一样东西。」
「孤倒真不希望你回来,毕竟总有一日,孤会亲手杀了谢青岑。」
他说着这样的话,眼里却尽是萦绕不散的迷惘。
我心想,萧淮,你总是这样稚弱天真。
我爹很难杀,这些年他把控人心,玩弄权势,早已将北越牢牢控制在手里。
萧淮还能安然做皇帝,也是托了张太后与我爹那些不清不楚的情愫。
我凝望着自七岁时起唯一的朋友,终究还是伸手接过那块染着少年体温的玉佩,道声「珍重」。
回南梁那日,晴空湛湛,万里无云。
我坐在马车上,掀帘去看后面的北越都城,城墙之上,目送我离去的颀长身影模糊。
再回头,正撞入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。
着南梁服饰的少年利落下马,面容白皙俊朗。
「臣勇毅侯府徐晏之,奉皇诏前来迎郡主回京,见过郡主。」
他俯身一拜,原本高束起绑在脑后的乌黑长发随着动作垂落,勾勒着日光的余晖。
我觉得有些晃眼,便只颔首,权当回礼。
徐晏之笑着抬眸,声音清越,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:「臣在家排行第二,相熟的朋友都唤我一声徐二,郡主若不嫌弃,也可这样唤我。」
「此去路程遥远,郡主有何需要,都可遣——」他目光扫过马车边高挑清瘦的婢女,顿了顿继续道,「都可遣侍从告知臣一声,臣会一直陪伴左右,直至送郡主平安归家。」
我看着那婢女平淡到转眼就能忘记的陌生面容,嘴角略弯起。
那是我爹派给我的婢女阿芜,据说是贴身服侍我数年。到南梁后,她会负责替我与那边安插的暗部联络,行一切阴私之事。
唇畔笑意映在徐晏之眼底,却让他躲闪着别开头,耳根泛起羞赧的红。
一路上,这位勇毅侯府出身的徐家二郎很是热切。与我说沿路的风土人情,不时送些新鲜玩意来。
少年心事直白,莽直向阿芜打听道:「郡主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?」
阿芜看他一眼,慢吞吞答道:「刺绣,作画,还有……侍弄花草。」
徐晏之附和称赞,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更灿烂了些。
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次数愈发频繁。
乃至在驿馆醒来的清晨,我推开窗户,便能看到徐晏之在院前练剑。
衣袂翻飞,端的是意气风发。
我撑着下巴,问阿芜:「你怎样看这位徐二公子?」
阿芜语气不带一丝感情:「前日徐公子不顾身份,执意抢马夫的活,为郡主牵马。昨日在茶楼休憩,徐公子在楼下给乞丐发银子。今日,徐公子卯时一刻起身,已在院中挥剑近千次……纯朴良善,赤子之心。」
是个顶顶好的少年郎呀。
我打了个哈欠,余光里,阿芜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阴影中,是纵览一切缄默守护的姿态,也是……忠实的监视者。
她这样,让我反反复复地想起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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