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拿着林初静的周记本,冲到晚自习的教室去找她,心怦怦直跳。
我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在目睹了妈妈亲手杀死爸爸后,是怎么度过这一个礼拜的。
或许是她的内心无法装下那么大的秘密,或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,她把这个秘密写在了周记里。
那么,她希望我这个唯一的读者,为她做什么呢?
是想让我帮她保守这个秘密吗?
我应该怎么拒绝她呢?
我把林初静叫了出来,脑海中还在思考着,应该用哪段典故来给她讲讲大义灭亲。
林初静却冷静地和我说:
「老师,你能陪我去报警吗?」
她不需要我劝她,她只需要我陪着她。
「上周四下午第一节是体育,我和老师请假回家拿一本错题本。
「书房门开着,我记得周四爸爸轮休。大概是在书房里看书,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,我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。
「离开的时候,我往书房里看了一眼,看到妈妈也在。周四妈妈应该不休息,我觉得奇怪,就多看了一眼。
「于是我就看到妈妈拿起枪,对准了爸爸的脑袋。
「砰——」
林初静低下了头,这个场面应该对她刺激很大。这一个礼拜,她可能一直在脑海中重复这个画面。
说出来,反而会舒服一些。
「对不起,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。我忘了我是怎么回学校的,然后,你们就来学校来找我了……」
我拍了拍林初静,她很勇敢,把一切都说了出来。
「你爸爸会打你妈妈吗?」秦川问。
林初静低下了头,咬着嘴唇不说话。
秦川拿出了一管膏药,摆在了林初静的面前。
「这管膏药你有印象吗?」
林初静抬头看了一眼,又低下了头,手指一直拨动着校服拉链。
「你妈妈穿的衣服都很宽松,袖子也很长。我不知道女人的穿衣流行,一开始也没有注意。
「后来有女警观察到她在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,把袖子撸了起来,胳膊上全都是各种新伤旧伤。
「我们查了她也没有就医记录。是她自己去药店买了这些药,随便涂上的吧?」
秦川问林初静。
林初静的声音很轻:「我平时都住校,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我去你们家的时候,记得你家暖气挺充足的,你妈妈在家平时应该不穿长袖吧?
「毕竟涂了药也不方便穿衣服盖着。她的膏药是不是经常不小心蹭在什么地方?」
秦川追问。
「我都说了……我住校……」
「事实上,我们确实在沙发、椅子,甚至墙上发现了少量这种膏药,应该是你妈妈平时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。
「你还记不记得,案发当时,你爸爸穿的是哪件衣服?
「是不是你妈妈把膏药蹭在了他的衣服上……」
林初静低下头彻底不说话了,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,我看不下去了。
「你什么意思?」我有些生气,「那是她妈妈!是她骨肉相连的妈妈!
「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。她能鼓起勇气告发妈妈已经很难了,你还要让她继续指认什么?
「你还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?
「她马上就要中考了!中考对她来说是一辈子的事!你不要为了破案就来逼迫一个孩子!」
好不容易要问出话来,被我打断了,秦川也很生气。
「怎么,你作为她的班主任,都不知道夏蓉是她继母吗?」
秦川一句话把我问住了,我确实不知道。
那天在警察局大厅看到她们母女情深的样子,我理所当然觉得她们是亲生母女。
但现在仔细想想,作为林初静的妈妈,夏蓉确实年轻了些。
「可是那又怎么样?」
继母和继女之间就不能有感情了吗?
「没错,爸爸一直在打妈妈!」林初静几乎是喊了出来。
我们立刻闭嘴看向她。
「饭菜凉了,会打;
「倒的水烫了,会打;
「回家怎么哭丧着脸,会打;
「回家怎么那么高兴,是不是在外面勾搭男人了?会打……
「甚至她什么都没有做,只是呼吸,呼吸声音重了一些,也会挨打。
「但爸爸不会打脸,全都打在胳膊上、腿上,旧伤还没好就会有新伤。
「妈妈不敢去医院,也不敢去药店买药。这个药膏是体育课上我摔跤了,体育老师送给我的……」
林初静抬起头看着秦川:「虽然她是我的继母,但是她对我很好。如果没有她,挨打的可能就是我了。」
林初静接下来不用再说什么,因为秦川的问题都被我挡了回去。
林初静做得已经足够了,她已经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。
那是她最爱的母亲,要让她亲手把母亲送进监狱,她的余生都会活在自责中的……
然而,后来的事情证明,是我太天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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