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幕里,一辆黑色大G停在路边,打着双闪。
车内还有未消散的雪松味,比之更浓厚的是烟草味。
施泽昨夜玩的很晚,又起了个大早,他说他要抽根烟提提神。
他坐在主驾驶位上,从后视镜看后排座的卫景曜,一口京腔吊儿郎当:“卫哥,我外滩那个场子快装修好了,你到时候叫点人给镇镇场子呗。”
卫景曜没抬眼:“北都祸害完了,来沪城霍霍?”
“什么话?我跟我家老爷子说了,我是来找你发展事业的。”施泽吐了口烟雾,“我听说你今儿要回来,特意冒着风雨来机场接你,你不能看不见我的诚心啊。”
卫景曜没接他的话:“抽完烟就开车,我下午还有会。”
施泽咧嘴一笑,往后瞧了一眼,卫景曜烟蒂已经摁灭,车窗也上升了一些。
施泽深吸一口烟,皱着眉心:“马上啊。”
突然,他咳笑一声,像是发现新奇事儿:“什么破车,还想勾搭美女!”
没听见卫景曜回应,施泽习以为常。
雨水飘进车内,落到卫景曜袖口上,深色衣料格外明显。他抬头看出去,修长的手指控制车窗上升。
接着,车窗又下降,降至最底下。
雨声浑厚,雨水落在他手背上。
卫景曜看出去。
两年前在茉莉园中的少女身影和眼前雨幕中的少女身影重叠。
她穿了一条白色吊带长裙,长度比两年前那条裙子长,此刻裙摆沾了雨水,有些狼狈。
施泽看见那边搭讪被拒,碎嘴:“果然,美女不是什么车都上的。”
她走得有些快,白色裙摆被踢起来。
她发尾被雨水打湿,贴在手臂上,伞柄靠在肩膀上,风一吹,伞布摆动,单薄的身子似乎要被刮跑似的。
施泽摁灭烟蒂,悠悠道:“这雨越下越大,看上去可怜兮兮的。”
卫景曜微微点头,心里应了施泽那句话:看上去可怜兮兮的。
卫景曜手指在车门上敲了两下:“那你试试。”
后座突然传来这么一句,施泽微侧着身子看了眼卫景曜,一时没拿清他意思:“啊?”
卫景曜视线定定的看着车窗外,语气调侃:“你不是说不是好车她看不上?”
施泽就是随口一说,突然被卫景曜这么一调侃心里也涌出一股劲儿,试试就试试。
他轻踩油门上去。
车子跟着常韵走路的速度,施泽按了下喇叭:“美女,我载你一程啊?”
常韵只斜眼瞄了一眼,腹语怎么又是这种话。
陌生的城市,让她不敢相信陌生的好意。
她脚步更快了一些。
施泽碰了鼻子,却没感觉尴尬,又说:“美女,我就是看雨下得太大,你又没车,好心…”
常韵转头看了一眼,冷冷打断:“不用。”
施泽又说了两句,常韵见他不像上个搭讪的,颇有不依不饶的架势,她直接停了脚步。
车辆依旧缓缓前行。
常韵未收回的防备目光,就在这场意外的大雨中,撞上后座男人的视线。
淅淅沥沥的雨砸在伞布上,靠在肩上的伞柄突然下滑,雨水浇在她肩头上。
常韵回过神,扶了一下伞柄,连行李箱都没拉,追着匀匀起速的车子,踩出一圈圈水花。
车子停下。
常韵上前,看着卫景曜,有些喘气:“您能载我一程吗?”
她手臂上有雨水,顺着纤细的臂弯滴落。
施泽半转身,嘴角笑意浓:“美女,这是我车。”
常韵仿若未闻,视线定在卫景曜脸上:“我和你,顺路。”
被忽略的施泽心里骂了声:艹!顺哪门子的路?
雨伞折叠起来靠在车门边,滑落的雨水被绒毛脚垫吸收。
常韵闻到烟草味,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雪松味。
她微微侧头,好奇的看着旁边的卫景曜。
他微靠椅背,双腿懒散的叠着,腿上放着一个平板,指尖很迅速的在上面操作。
平板应该是贴了防偷窥的膜,常韵什么也看不见。
常韵视线上下打量,他穿的好素,且全身未佩戴任何珠宝。
她有些失望。
卫景曜侧过头,对上常韵的目光眼睛耐人寻味的眯了眯。
常韵感觉到压迫感。
她瞳孔微微睁大,正腹语该说些什么,施泽却在此刻开口搭话。
“美女,你怎么跟我们顺路啊?”
他语气调戏味十足。
常韵收回视线:“我住‘蓝屿风’,在‘檀苑’附近。”
卫景曜住在‘檀苑’。
花丝香盒也躺在‘檀苑’。
当时和翟芯颐讨论租房的时候,定了离‘檀苑’比较近的小区。
所以,就是顺路。
“那可能不顺路。”卫景曜开口,语调带着些棱角。
常韵侧头,卫景曜已经低着头在看平板。
施泽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卫景曜。照他的脸色,他已经在想,在哪儿把这不知深浅的女孩放下车了。
常韵却没发现哪儿不对,她语气慢吞:“你们不回‘檀苑’吗?”
卫景曜:“不回。”
常韵轻轻点头,眼睫垂下去,又倏然抬起来:“你们是要先去吃饭吗?如果不介意,我可以请你们吃饭吗?权当谢谢你们载我一程。”
卫景曜嘴角扯了一下,按灭手上的平板,看常韵时,眼神很直白。
他说的话也直白:“你是想请我们吃饭,还是请我?”
常韵也很直白:“请你。”
施泽无语,莫名其妙觉得后座气氛有些暧昧,不爽道:“美女,这车我的,开车的也是我,你这样说不好吧?”
常韵转头:“我可以付你车钱。”
施泽:“......”
“吃饭不是目的吧?”卫景曜看着她。
常韵点头,在他的注视下,试探性的开口:“我想去你家。”
这话意外的...大胆又直接。
卫景曜轻轻笑,她还是和两年前一样。
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,不让人生厌,还有点勾引人探索的欲望。
常韵没在卫景曜脸上看出任何不妥,才咽了口口水,微微伸了下脖子,进一步道出目的:“看你的收藏。”
在他的注视下,常韵语气比刚才更轻,更缓,似请求:“可以吗?”
她眼睛有些虚,眼尾微微下垂。像无家可归的小猫期待着人认领。
卫景曜不自觉喉结滚了滚,语气冷下来:“你还想干什么?”
还想干什么?
常韵思绪一转,交个朋友总是有好处的。
她扯过小包去摸手机:“加你的联系方式。”
施泽没忍住,噗呲一笑:“美女,你第一次搭讪吗?”
“?”常韵眼皮一跳,明白过来后看着卫景曜解释,“不是搭讪,我记得你,我见过你,你记得吗?两年前,在M国......”
她的解释被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。
施泽单手举着手机,手机上面还连着充电线:“卫哥,你电话。”
“谁打来的?”
“你姐。”
“......”卫景曜微微蹙眉,扬了扬下巴,“开免提。”
手机听筒里传来成熟女人的声音:“景曜,许玉呤的侄女确实在年初入职了BNile。”
听见BNile,老师的公司名字,常韵心猛地一跳,手心都出汗。
她不自觉竖起耳朵。
卫景曜稍有停顿,然后应话: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“设计部门归你管,这个决定,应该你来做。”
卫景曜这次没有停顿,像是提出刚才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决定:“我先让人,以公司的名义给她发一封强制休假的邮件。”
手机那边顿了两秒:“不需要沟通一下吗?毕竟她入职十二年来,工作上没有任何披露。”
卫景曜往椅背靠了靠,闭上眼睛:“她有小半年的时间跟公司报备,但她没有。”
“......”
卫景曜又说:“与其忧虑她对公司的忠诚度,我觉得直接掐断根源更为妥善。”
“好,就按你说的做。”电话那边的女声话题一转,语气也轻快起来,“什么时候到公司?晚上一起吃饭。”
卫景曜掀开眼皮,瞥了常韵一眼:“你定位置就好。”
那边应了声,然后挂断电话。
常韵看过‘卡莱尔’的基本资料,在短短几秒时间里,她大致理了一下思绪。
手机对面的女人应该是‘卡莱尔’执行总裁,卫景曜的亲姐姐卫羲和。
许玉呤是‘卡莱尔’专柜产品设计主管,也是常韵入职后的直属上司。
她不仅在行内颇有名气,也为‘卡莱尔’贡献过热销设计产品。
所以现在的情况是,许玉呤在‘卡莱尔’工作十几年,尽管立下不少功劳,做到了设计主管的位置,却因为自己的侄女入职竞争公司未报备,在几句话语间就被鄙弃,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。
常韵不懂商场,无法评说卫景曜的决定是否过激。
但他杀伐果断的处理方式,让她意识到他是个不受人情驱使,理性衡避利害的人。
而她,作为卫景曜竞争公司创始人的关门弟子,这可不是一个安全的身份。
她本来还想和他保持友好的关系,能更早点看一看花丝香盒,看来行不通。
他要是知道她的身份,怕是会立刻赶人。
常韵再看卫景曜时,正对上他打量的视线。
她不自觉心虚,慌张的往车窗边靠了靠,小脸转向车窗外,与他保持尽可能最远的距离。
卫景曜看见她手指抓着裙摆,像是不安,又像是局促。
他收回视线拿起平板给助理发了处理许玉呤的决定,又连着在好几个设计图上点了“退回”,专心处理公事。
雨势渐小,视线变清晰,能看见叠叠重重的设计感十足的高楼建筑。
路上红绿灯多起来,路上的车流也多起来。
施泽在红灯前踩了刹车:“美女,你叫什么名字?”
常韵应话:“常韵。”
“你不是沪城本地人吧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来沪城是?”
“工作。”
“哦。”施泽松开刹车,缓慢起步,“你做哪行的?”
常韵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:“珠宝设计师。”
她说完,卫景曜依旧注视着平板,没任何反应。
“卫哥。”施泽叫了一声,“你同行啊。”
卫景曜侧头,对上常韵还没收回的目光,眉梢上挑:“真巧。”
常韵“嗯”了一声,别扭的转头看向车窗外:“巧。”
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境,现在还真感觉自己的身份像“小间谍”。
不!
她不是间谍。
她是怕被当做间谍。
常韵有点如坐针毡,微靠上前,细细的声线:“雨已经停了,你可以在前面路口放下我,我自己打车,就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施泽:“不打扰,刚不是还说要一起吃饭吗?”
“不、不了。”常韵迅速拒绝,“那个我想起,我今天还有点事。”
施泽对常韵突然反差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,他看着后视镜:“卫哥,我在下个路口放她下去可以吗?”
免责声明:本文内容转载自互联网,本文内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,如本文影响到了您的权益,请联系我们(telnote@163.com)进行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