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沈晚枝穿过来的第六天,也是她被锁在屋里的第六天。
前世,她是家私房菜老板,空难过世,再睁眼就狗血的灵魂穿越了,到了这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-弶朝。
这具身体的原身和她同名同姓,今年二十一岁,四岁走失,被人贩子卖给了当时没孩子的沈长顺夫妇,刚来的前两年,沈家待她如亲生,谁料她六岁那年,一直怀不上孩子的陈氏不仅怀孕了,还生了对双胞胎,这样一来,买来的沈晚枝就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一个。
沈家开了一家豆腐店,沈晚枝从六岁开始,就跟着沈长顺在店里做豆腐;冬天天寒地冻,她天没亮就起,小手在刺骨的凉水里洗豆子,洗完豆子磨豆子,磨完豆子做豆腐,做好了豆腐还得拎着篮子去走街串巷卖豆腐。
卖完豆腐回家,还得给一岁多的沈美玉和沈来宝洗尿布做饭,稍微出一点错,陈氏就对她拳打脚踢,沈晚枝原本开朗的性格,慢慢变得怯懦胆小自卑。
十六岁那年元宵,沈美玉要去看花灯,陈氏没时间陪,便让沈晚枝盯着她,别让人走丢了。
就是那一次,沈晚枝出了事。
原身似乎很抗拒那段回忆,中间很长的记忆是断片的,接着就是她挺着大肚子,被陈氏指着骂贱货。
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早产,生下来浑身青紫,连哭声都没有,接生婆说这孩子活不了,沈长顺夫妇想挖个坑把孩子埋了,却被沈晚枝拼死护了下来,养到现在。
母子俩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,但好在坚持下来了,转眼孩子四岁,沈晚枝的灾难来了。
沈家原本日子过得还算殷实,卖豆腐虽然挣的不多,但足够一家人吃喝还有存余;前年城西新开了家赌场,沈长顺好奇的玩过几次之后,就上了瘾。
家里的余钱被他败了个光,豆腐店也不管了,陈氏天天气得半死,眼瞅着沈来宝十七了还没娶到媳妇,她无奈之下只能找了媒婆。
这不立马就有了消息。
东街卖猪肉的张屠夫家闺女,人长得白净圆润,配沈来宝是绰绰有余,对方家条件也殷实,那姑娘之前见过沈来宝一次,就喜欢他那样的小白脸,死活缠着父母答应了这亲事,张屠夫没法,又不甘心就这样把女儿嫁过去,就把彩礼往高了抬。
一般彩礼十两银子就算不错,张屠夫却张口就要三十两。
这三十两银子要搁在以前,沈家也能拿得出来。
但现在家里余钱都被沈长顺赌光了,陈氏东凑西借,才凑够十五两。
陈氏一边骂张屠夫黑心肝一边急得团团转,就在这时,送钱的来了。
华阳城西去年搬来一富商,富商年近五十,长得肥头大耳,每次出门身边仆从一大堆,浩浩荡荡,热闹又气派。
听说他好色,宅子里养了一堆小妾,整天莺莺燕燕好不热闹。
一次,他路过沈家豆腐店,无意间看到了正在卖豆腐的沈晚枝,见她一身粗衣却掩盖不了的好颜色好身段,立马就上了心,经过打听找上门来,恰好遇到陈氏急需银子,两人一拍即合。
沈晚枝知道这事的时候,陈氏已经收了富商的银子,就差寻个好日子直接将她送过去。
原身虽说是个懦弱性子,胆小又怕事,但一想到要嫁给一老头做妾,又要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,大概是太绝望了,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腔孤勇,不声不响的找了个绳子,头一伸脚一蹬,上吊死了。
于是,沈晚枝就来了。
大概是怕她再出事,沈家就将她锁在房间里,房间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,一根针都没留下。
沈晚枝醒来的这几天,因为身体太虚弱,一直没声没响。
陈氏还以为她乖了,就给她开了一扇窗,让她透透气。
平时饭菜都是从窗户里递进来,今天也不例外,到了晚饭时间,饭菜就递进来了。
平时都是沈美玉送,今天是陈氏亲自送过来的。
五十多岁的陈氏,一脸皱褶,眼皮耷拉着,看人的眼神有些阴沉。
她双手环在胸前,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晚枝,冷哼一声:“你一个不知道被哪个男人搞大了肚子的破鞋还指望能嫁什么好人家?人家李老板能看上你,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,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,还敢给我寻死?”
见她不吭声,陈氏突然软了语气。
“晚枝,你真狠心看着来宝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吗?你四岁到我家,我一直把你当亲生闺女待,好吃好喝的养着你……”
沈晚枝突然翻身下床,走到窗前,微微垂头,依旧是那副怯弱相。
她好像不敢看陈氏,声音轻轻地,还带着颤抖:“七宝呢?”
七宝是原身沈晚枝的孩子,她醒来这么多天,一直没见到他。
到底是原身的孩子,以后也是她的孩子,沈晚枝不能不在意。
这是自从她上吊醒来后,第一次开口叫她娘。
陈氏以为她妥协了心软了。
立马笑开了眉眼:“那孩子好着呢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我想见见他。”
“看他干啥,他和来宝出去玩了。”
沈晚枝低垂的眸子里快速滑过一抹冷嘲。
沈来宝最讨厌孩子,七宝也不喜欢他,两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出去玩。
陈氏肯定在说谎。
一想到孩子不知道去了哪儿,沈晚枝心里莫名有些焦急。
大概是原身潜在的情绪影响了她。
她猛地抬头,看向陈氏,懦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定:“我要见七宝!”
“你……”陈氏见她如此,张嘴就想骂她,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。
明天李老板就要来接人了,今晚可不能再出意外。
于是,陈氏犹豫了半响点了头:“行,一会儿给你送来。”
说完,扭头就走了。
待她走后,沈晚枝开始吃饭。
昨天沈美玉来给她送饭时,不小心说漏了嘴,说李老板后天一早就会来接她。
说这话的时候,沈美玉一脸嫉妒。
就好像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,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。
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?
沈晚枝光想想就作呕,让她嫁过去?门都没有!
所以,必须养精蓄锐,饭也吃饱,今晚做好逃跑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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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逃跑
七宝过了好久才被带过来。
小脸脏兮兮的,身上的衣服也脏得要命,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乞丐,只剩下一对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她,闪着泪光。
“娘,娘!”
小家伙一边哭着一边扑到沈晚枝怀里。
第一天当娘的沈晚枝,愣了半响,然后才伸手,轻轻的抱住了怀里的小人。
小家伙瘦得吓人,抱着有些硌人。
沈晚枝莫名心疼。
她轻轻叫她:“七宝。”
“娘,”七宝将脸埋在她胸前,哭得伤心,“他们说要将我卖了,卖到外地去。”
果然!
陈氏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先将沈晚枝卖到李家,然后又将孩子卖去外地,赚两笔钱。
呵,这女人心真狠!
既如此,那就别怪她不客气。
沈晚枝蹲下身子,松开七宝,一边用手指替她抹去眼泪一边柔声安慰着:“别怕,娘会保护你的。”
七宝停止了抽泣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。
“可是,他们也要卖娘……”
“不怕,娘有办法。”
……
夜深了,沈家人都睡了。
沈晚枝悄悄推醒七宝,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七宝很懂事的闭紧了小嘴,沈晚枝抱起他走到窗户前。
房门紧锁,想从门口走出去是不可能的。
沈晚枝就将主意打到窗户上,很小的窗户,上面还有窗格。
她昨晚观察了很久,也动手试了试,得亏从小跟着做木匠的爷爷长大,所以很轻易就把窗格给卸了下来。
为了不被发现,她又将卸下来的窗格装了回去。
此刻,窗格已经被卸下,她先将七宝从窗户洞里放出去,然后自己也钻了出去。
全程无声。
两人轻手轻脚穿过院子,到了院门前。
只要打开门上的插栓,两人就能逃出去。
借着月光,沈晚枝回头看了看陈氏紧闭的房门,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,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,她便大胆的伸手,拨开了插栓。
伸手打开院门,她刚将七宝送出去,自己正准备出去,突然身后传来沈美玉一声惊叫:“谁?”
“……”
沈晚枝抬起的脚微微一滞。
但很快,她就窜了出去。
一窜出去,她背起七宝,撒开脚丫子就跑。
身后,沈家已经有了灯火,隐约可听见陈氏生气的叫骂声,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,紧追不舍。
沈晚枝跑了一段路,渐渐体力不支。
原身身子太虚,加上还背着二十多斤的七宝,沈晚枝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。
七宝着急的在她背上叫:“娘,他们追上来了。”
这会儿已经跑到了大街上。
深夜的府城大街,空无一人。
沈晚枝咬紧牙关,吃力的往前跑。
她一边跑一边环顾四周,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。
可空旷的街道,两边商铺紧闭,丝毫没有两人躲藏之处。
完蛋了!
沈晚枝心里哀嚎道:出师不利。
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……
突然,漆黑的街道前方,出现一盏灯笼。
灯笼微弱的光,成了沈晚枝的救命稻草。
她仿佛打了一剂兴奋剂,脚上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。
渐渐的,近了。
原来是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,马车前方挂着一盏明亮的灯笼,在风中一晃一晃,在漆黑的深夜发出耀眼的光。
马车四周无人,被布帘遮着的车内更是一点动静也无。
这辆马车就像是上天特意为她母子俩准备的。
沈晚枝毫不犹豫,一口气冲到马车跟前,先将七宝一把推进马车里,自己快速跳上马车,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追到跟前的陈氏母子仨人,她扬起马鞭,使劲抽打在马屁股上。
马儿吃疼,扬起前蹄跑了起来。
眼瞅着就要将娘俩逮着的陈氏,眼睁睁的看着沈晚枝驾着马车疾奔而去,她一拍大腿,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。
“完了,完了,全完了……”
沈来宝一边大喘气一边问:“娘,咱报官吧?”
陈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,哭得愈发伤心了。
“报个屁官,当初买她根本没卖身契……”
也就是说,沈晚枝跑了就跑了,她一点办法没有,只能吃哑巴亏。
眼瞅着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就这么飞了,陈氏急火攻心两眼一翻,直接晕了过去。
……
深夜的府城大街,空旷,寂静。
沈晚枝坐在马车上,手里紧紧握着马鞭,却是一脸惨白。
“马儿,好马儿,”沈晚枝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您能慢点吗?我怕……”
跳上马车的那一刻,沈晚枝根本没想过自己会不会驾马车?
刚开始,她紧抓着车辕,因为担心陈氏他们会追上来,一路紧绷神经,直到出了那条街,后面无人追来,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下来。
神经一松,这才发现自己被晃得东倒西歪,随时能掉下去。
于是,小心脏一哆嗦,怕了。
而且,更让她害怕的是,她发现这马认路。
此刻正七拐八拐,熟门熟路的载着她不知道往哪儿去?
“吁……吁……”沈晚枝找不到缰绳,只好用马鞭去戳马的屁股,“马大哥,马大哥你停下。”
被戳了屁股的马大哥,好像生气了。
一撂蹄子,跑得更快了。
突然的加速,让毫无防备的沈晚枝身子往后一倒,眼瞅着就要摔下去,她下意识地闭了眼,惊叫出声:“啊……”
就在这时,从车帘后伸出一只大手,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沈晚枝,将其拽进马车里。
对方速度极快,快到沈晚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她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,眼睛还紧紧的闭着。
直到耳边传来七宝关切的声音:“娘,你没事吧?”
沈晚枝这才睁开眼睛,仰着头去看七宝,虽然刚刚一阵折腾被颠得七荤八素,难受得实在笑不出来,但她还是咧开嘴角,笑着安慰道:“娘没事。”
“那……”七宝看着自家娘,小手指了指一旁,一副难以启齿的小模样,“你能不能先从叔叔身上起来……”
谁?
叔叔?
哪来的?
沈晚枝慢慢扭头,朝着七宝手指的方向仰脸看去……
一抬眼,就就看到一张男人脸。
对方长得极其俊美,却因为脸部线条如刀削般又冷又硬,多了几分身居高位者该有的沉稳凌厉之气;他眼眸深邃,此刻正看着她,漆黑的眸底散发着不悦的寒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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