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刚能动,姚文淑便传话召见。
冬意渐浓。
宫里景色都开始魏索,唯独姚文淑的宫里仍花团锦簇。
因为商离墨耗费万金为她修建了一座暖阁。
一踏进那暖阁,浑身冷透的魏朝歌竟感觉被暖得打了个颤。
她一瘸一拐走向姚文淑行礼:“拜见皇后娘娘。”
姚文淑看也没看她一眼,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绣球笑盈盈逗一只白毛狮子狗。
“阿宝,去捡回来。”
她抬手一扔,那绣球顺着地板滚到魏朝歌身前。
小狗笨拙地跑过来,叼起球,又围着魏朝歌跑了一圈,嗅了嗅她。
姚文淑这才看到魏朝歌似的,拍手笑了:“哎呀,公主,看来阿宝喜欢你呢!”
魏朝歌低头怔怔看着那狗口中的绣球,那中间还放了一颗东珠,那曾是镶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……
魏朝歌僵着背脊答道:“是……”
“既如此,以后就由你照顾它吧!”
姚文淑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,像是想起什么,饶有兴趣道:“公主从前的称号也用不了了,不如本宫给你新取一个!”
姚文淑思索半晌,抬手一指笑意嫣然:“就封你为……侍犬公主!好不好?”
魏朝歌僵在原地,无法动弹。
她应该说“谢皇后娘娘赏”,可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,半个字都挤不出!
她突然想起,七岁那年,父皇将她抱在膝头,为她写下封号“明懿”。
笑呵呵地说:“我的小朝歌,就是我们魏氏最璀璨的明珠,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……”
魏朝歌袖中的手死命掐自己,却怎么也动弹不了。
这时,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拊掌轻笑:“皇后果真才华横溢,这称号封得极好。”
魏朝歌听见这声音,浑身一颤。
姚文淑起身迎接,语气嗔怪:“陛下莫要取笑臣妾。”
商离墨拍了拍她的手,再看向魏朝歌,眸色变冷:“怎么不谢恩?你不满意?”
话落,暖房温暖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。
魏朝歌身子晃了下,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几分。
魏朝歌,快谢恩……
她在心里大声尖叫。
你如今不过是个奴婢,一个奴婢,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?!
你要谢恩!
终于,她猛地磕下头去:“谢……陛下和娘娘封赏。”
那小狗也被吓到了一般,趴伏在地,小声呜咽着。
商离墨瞥了一眼,漫不经心问:“这狗怎么了?”
姚文淑接话:“阿宝许是没有同伴,太过寂寞。”
商离墨一听,似笑非笑:“现在不是有了吗?侍犬公主,你叫一声,让它知道它有伴了。”
魏朝歌震悚之下,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。
商离墨脸上笼着一层寒霜,眸色阴郁刺骨。
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,躲避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。
明明在如此温暖的地方,魏朝歌却像跪在了冰天雪地中,浑身冷得没有半分人气。
她无处可逃。
明懿公主已经死了,她闭上眼,可魏朝歌必须得活下来。
“汪……”
良久,一声极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在这宫殿中响起。
也就是在这一瞬间,魏朝歌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逼出躯壳。
她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。
是她浑身的骨头,寸寸碎裂。
是她仅剩的尊严,消失无踪……
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,狠狠砸在地上。
魏朝歌,别疯掉!
她心中几乎是在呐喊着告诫自己。
姚文淑笑道:“不愧是公主,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狗叫声。”
魏朝歌眼睛黑得透不进半分光,空洞而木然:“多谢皇后娘娘赞赏。”
商离墨冷冷看着她,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姚文淑却突然咳嗽起来,商离墨见状,立即揽住她往内殿走去,刚才还冰冷的声音已经变得温和无比:“你该多休息,其他无需操心。”
魏朝歌仍旧呆呆跪在那里,失了魂一般。
突然,掌心一阵濡湿。
魏朝歌垂眸看去,竟是那叫阿宝的小狗在舔她,小狗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珠与她对视,又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她手,像是在安慰她。
这世道,所有人都作践她,心疼她的,居然会是一只狗……
魏朝歌动了动僵硬的手回应它,淡到几乎无色的唇如提线木偶般扯了扯。
怔忡半晌,她忍着疼起身,一瘸一拐地抱着阿宝回自己住处。
刚走出不远,却在御花园门口撞到一个人。
来人眼下青黑,一看便知是个酒色虚浮之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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