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谢灼回家时,已经是凌晨两点。
看着他偌大别墅上的钟摆,我才想起,这好像是三年来,第一次没有和周柏言说生日快乐。
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,周柏言对我而言,是贫瘠生活中的一场甘霖。
至少以前,我一直是这样想的。
「下雨了。」
谢灼把字怼到我面前,却不小心开了语音播报。
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,望向窗外。
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,天河像决了口子,树上的叶子乱哄哄地摇摆着。
海市的天总是这样的,一到梅雨季节更甚。
徐念让我顺便送谢灼回家时,大概也没想到这个。
正皱眉望着的时候,客厅的白色鹦鹉叽叽喳喳地跟着学舌:「下雨了!下雨了!!」
真是……
「随便哪间屋子,都是干净的。」
谢灼勾唇笑了笑,埋头继续打字,还顺手把一条宽大柔软的米黄色毛巾盖在我的头上,踩着拖鞋上了二楼。
我望着他的宽肩窄腰的背影,忽然有些恍惚。
第一次见他,是在三年前。
他妈妈抛弃他,出国远嫁那天,他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好久。
好像,一瞬间就长大了。
5
门外雨声不减,淅淅沥沥,像是神的烟花。
我翻了个身,洗澡时觉得疲累,但真的躺到床上后,却怎么也睡不安稳。
况且,手机还不停地收到来自何晚晴的消息。
「要不是我出国三年,会让你有机会乘虚而入吗?」
「对了,你猜你生日那天,他来找我,我们发生了什么?」
「……」
何晚晴愈发气急败坏,大约传闻是真的了。
她三年前追着学长出国,却被摆了一道,回国后发现何氏集团早没了她的位置。
如今放出假订婚的消息,欲擒故纵,急着抓住周柏言,怕是准备孤注一掷了。
「你真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上一个哑巴吗?」
「他是不是在你那儿?」
「……」
周柏言在哪儿,我再也不会关心了。
我再也不会为了他日日忧心到睡不着,生怕他玩赛车出什么意外了。
一切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在黑暗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回了她一条消息。
「所以呢,三年前你是死了吗?」
拉黑,关机,转身睡觉。
一夜无梦。
是了,我以后再也不会梦到周柏言了。
6
第二天,刺耳的铃声接连作响时,我半眯眼睛,打开了沉重的木门。
站在门外的,是周柏言。
他昨晚不知去了哪里,昂贵的皮鞋上泥点斑斑。
见到我后,恼怒中又有几分惊喜,猛地拉起我的手腕。
「林听,你闹够了没有?」
到现在,他依旧觉得我在闹脾气而已。
甚至,从来没有想过和我道歉。
我面无表情地抬眸,像是看着一摊烂泥。
许是从未见过我这副表情。
周柏言喉结上下滚动,眼神开始闪躲,语气也软了下来:「林听,我们回去慢慢说。」
「说什么说,烂黄瓜!」
「说什么说,烂黄瓜!」
「……」
耳边忽而传来鹦鹉的尖叫,在空旷的客厅回荡。
反应过来时,谢灼正单手拎着鸟笼子,上身不着寸缕地站在我身后。
周柏言看到我身后的谢灼,眼睛眯起,手掌不自觉收紧了力度。
「林听,我记得你说过,他只是你的一个学生,不解释解释?」
周柏言字字咬得发紧,指尖泛白,微微打颤。
也是,一向温顺的女朋友头也不回地提了分手,隔天就疑似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。
周柏言这种脾气,怎么会受得了?
我埋头翻找着和他的聊天记录,身后的鹦鹉填补了沉默的间隙。
「烂黄瓜!烂黄瓜!」
也不知道都是谁教的。
「我们分手吧。」我把拉黑前发给他的消息怼到他面前,一切不言而喻。
他管不着我了,也没理由大清早跑到别人家里找我要说法。
周柏言大步向前,猛地将手机拂落在地:「林听,我他妈没同意。」
他还是这样的。
西装革履的斯文样,只是短暂的伪装。
骨子里的他,傲慢自大,喜欢将所有事情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。
我这只失控的小哑巴,大概是他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,唯一脱线的风筝。
我垂眼看着地上摔得稀碎的手机,身后的谢灼眯起眼,也只是冷眼地睨着他。
周柏言对着我们两个哑巴,所有的怒火都好似打在了棉花上。
「滚吧,我家不欢迎你。」谢灼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。
我一直觉得,他手指纤长,打起手语来也一定很好看。
如果,他愿意学的话。
这三年,他似乎一直都很排斥学习手语。
也是,他只是短暂地失语而已。
机械的男声在耳边循环播放,不久,鹦鹉也加入了战斗。
「滚吧,我家不欢迎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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