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我对二婶没什么感情,或许是因为和我妈这个妯娌关系不太好,她家无论什么事,都要压我家一头。
她生了梁辰这个儿子,在爷爷奶奶面前跳得厉害,认为他们的一切以后都是梁辰的,总怕我跟梁辰争。
但她死得古怪又突然,看着床单下,扁得不过巴掌厚的尸体,我又怕又戚戚然。
昨晚如果不是那金衣男子叫醒我,我们所有人,都在梦里,跟着那歌声进了山,是不是也都和二婶一样死了?
就坐了一会,我也感觉全身骨头生痛。
那种痛说不清楚,像是风湿痛,又像是有什么扎进去,戳着骨头痛。
还有点像是坐在硬的地方,硌得骨头痛。
全身关节处,痛得尤其厉害,让人不由得想揉想摁。
就在我摁的时候,突然听到院外传来苗语惊呼的声音。
忙抬眼看去,就见那个跪拜的老太太又出现在院门口,满眼惊恐和担忧地看着我。
想到她每次的怪异,我连忙追了出去。
顾不上其他的,直接挽着她胳膊,一个劲地赔笑,不管听不听得懂,就是一通「奶奶」的叫。
嘴甜,总是没错的。
那老太太被我缠得没法,走又走不掉,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进院子,只是在吊脚楼的青石台阶坐下。
我这才忙叫我爸妈快出来,把那个向导叫来当翻译,这老太太肯定知道些什么。
尤其是那只金蛙……
我心底隐约感觉,那个梦里出现的金衣男子,就是那只金蛙!
我爸听说后,立马让我妈招待着,然后去找那带我们进寨的向导。
那老太太坐在青石上,一会摸摸我的手,一会摸摸我的脸,喃喃地说个不停。
我妈又是倒水,又是把收拾的零食找出来,让她吃。
等我爸带着那向导来的时候,那向导恭敬地叫了一声:「太婆。」
然后朝我们道:「太婆辈分高,算下来也不太好叫,寨子里就都叫太婆。」
向导瞥了一眼盖着床单的凉床,叹了口气。
太婆来了几次,肯定也是有话要交代的。
经向导翻译,告诉我们,二婶是死于鬼称骨,昨晚听着的那歌谣,就是骨鬼唱的称骨歌。
寨子里的人听到,就会敲着牛骨棒,表示家里骨头还在。
牛骨声空灵,能让人不被称骨歌所迷。
藏族那边也用牛骨做法器。
也就是说,昨晚我们听到那家家户户的梆子声,就是敲牛骨棒的声音。
我忙又问道:「那骨鬼为什么要害我们?」
太婆叭叭地说了一堆,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。
向导听着沉思了许久,过了好一会,似乎理清之后。
才说道:「捡骨葬的传统,是因为以前战乱,族人不停迁徙,怕故去的人,尸骨无存,无人祭奠,魂无所依。所以捡骨入坛,方便带着一起迁徙。」
「但终究有些无人捡骨的,怨气滋生,形成了骨鬼。龙阿婆生前日盼夜盼,盼着你们回来,可一直到死,你们也没有回来。
「寨子里骂人最狠的话就是:死了,骨头都没人捡!
「龙阿婆本身就是带着执念和怨气入土的,尸骨入土十几年,都快烂没了,你们才回来捡骨,对她还大不敬,这才惊醒了骨鬼。」
向导语气也唏嘘。
朝我们道:「这骨鬼一出,就不会散了。按理昨晚你们这些捡骨的,都会死,现在也算逃过一劫,就赶紧走吧,不要留在这里了,免得骨鬼再找上你们。」
我们一家三口听着,面面相觑。
称骨,倒是听过,就是算生辰八字算,命几两几,再对应歌谣。
可这鬼称骨算怎么回事?
歌谣我昨晚倒是听到了,但三斤三,四斤四,总感觉不太对。
人的骨头,肯定不只这么点重量啊。
或许是我脸上明显的不信,刺激到了太婆。
她立马站了起来,指着我,又急又快,叭叭地说了一堆。
气得双眼倒竖,全身发抖。
向导不停地安慰她,又不停地瞄我,脸色也慢慢地凝重了起来。
我想着信仰不容侵犯,连忙认错道歉。
可那向导打量了我许久,又凑到太婆面前说了几句什么,好像在确认什么。
又将我从眉到眼到嘴鼻,看了又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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