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回忆中抽离。
坐在钟观棋身旁的那个女人低眉一笑。
「好啦,我不问了,你别气了。」
我这才注意到,她长得很美。
钟观棋西装革履,而她穿着精致的旗袍。
两个人坐在一起像幅画,挺登对的。
我又低头看着自己服务生的制服。
啧啧。
狗看了都摇头。
「听你的口音,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。」那女人问。
我点头。
「家里出了点事,出来散散心,顺便打零工,赚点钱。」
说着这些的时候,钟观棋没有看我。
他只是轻轻捻动手中的烟。
可我知道,他在听。
「出了什么事?你需要钱?」
随后,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带着残忍的笑意。
「不如这样,以后你每天都像今天这样,给我擦鞋,我可以付你双倍酬金。」
「像今天哪样?」我仰着头看她。
女人的眼睛看向钟观棋,观察着他的反应似的,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。
「像今天这样,跪在地上。我让你怎么擦,你就怎么擦。」
「阿钟,你觉得这样好不好?」
她像是故意咬重「阿钟」这两个字。
我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。
不等钟观棋回答,我抢在他前面开口:
「成交!」
7
宴会散去。
我拎着箱子,准备从后门离开。
不承想,一道忽然出现的高大身影,拦住了我的去路。
我抬起头。
果然,又是钟观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。
夜色浓稠,他靠在劳斯莱斯车身上,像是等了很久。
视线相撞的那一刻,我有点慌。
他不会是在等我吧?
「晚上好,钟少。」
「还需要服务吗?」
我晃了晃手里的箱子,故作无事发生。
「过钟了,要加钱。」
他神情终于又是白天里那副厌恶的样子。
钟观棋大步走过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「时一春,你张口闭口都是钱。拿了那么多钱,你怎么还混成这副鬼样子?」
「瘦得可真丑。」
他顿了顿。
「所以,你这么拼命赚钱,是因为病了?」
我躲开他的视线。
看着自己瘦得突出的腕骨,忍不住笑出声。
「钟少,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,以为我身患绝症了?」
我拿出了箱子里的体检报告,递给他。
「在这里打工可都是要有体检报告的,谁会收一个绝症病人啊,你别太荒谬。
「让你失望了,并没有。
「不信?你自己看看。」
钟观棋攥着那几张纸,用一副「你在耍我」的冤种表情看着我。
我笑出了眼泪。
隔了一会儿,我擦了擦眼角的水渍,从上到下地打量他。
「你混得确实比我好多了。」
「现在你愿意开口说话,有很多朋友,看上去过得很开心,挺好的。」
钟观棋忽然打断了我的话。
「时一春,开个价吧。」
「我出十倍佣金,你来这个地址,上门服务。」
我接过他给的那张名片,摩挲半晌,笑了笑。
「你们香港的老板,都是这么财大气粗吗?动不动就是酬金翻倍,我的技术真有那么好?」
钟观棋盯着我。
「这活儿我接不了。」我把名片还给了他。
「别人可以,换了我怎么就不行?」他轻嗤出声。
「你说得对。」
谁都可以。
唯独是他,那就不行。
我态度坚决,一口回绝。
而钟观棋那边,脸上隐隐有怒气要发作。
「阿钟,等很久了吧——」
一道清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,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。
春初的港城有些潮寒。
此刻,我们正站在太平山顶的芬梨道旁。
这里有全港岛最独一无二的夜色。
然而,芬梨道的名字从来都与「分离」的发音相同,即使会有情侣经过,也会刻意绕开这条寓意不好的路。
偏偏我和钟观棋,现在就置身其中。
中间像是隔住一整个青春的短暂夏梦。
钟观棋十八岁等的是我,可他二十八岁等的未必是我。
我们早就不是情侣了。
所以分不分离,又有什么关系呢?
只是那一声刺耳的「阿钟」,还是把我的心头烫了一下。
我不再多作停留,转身大步走开。
阿钟,生日快乐。
在飞快转身的那个瞬间,我在心里悄悄对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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