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语气闷闷的:「来帮我杀鸡。」
他要杀最大的一只乌鸡,让我帮他抓鸡脚。
「这乌鸡还没长成。」
鸡至少要养五个月,下过蛋后,才算是老母鸡。
「让你抓就抓,别说废话。」
时候未到,鸡不肥。
但汤依然很香。
或许是因为它是用爱熬成的吧。
后来过年,爷爷就我看病的问题,跟爸妈吵了一架。
妈妈尖锐的嗓音狠狠戳着我耳膜:「每个女人都要来的,就她娇贵些?」
「她要是因为来这个死了,那也是她的命!」
「医院那都是宰人的地方,能去吗?」
整个初一初二,我的例假一直不准。
有时一来半个月不走,有时两三个月不来。
好几次都痛晕过去,把老师吓得够呛。
经常要打止血针。
那时我很自卑。
下课不敢轻易挪动,放学总是最后一个走。
因为它时间和量都不规律,时不时会弄脏凳子。
那会儿最怕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,每天都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。
但是也有很多细碎的温暖回忆。
有次我弄脏了凳子,用纸巾怎么都擦不掉。
我忐忑不安地去厕所,回来时发现同桌李桉的凳子放在我桌子下,我的凳子不见了。
那会儿还小,对这种事讳莫如深。
我脑子正轰隆隆时,李桉拎着我的凳子回来了。
同学笑话他:「李桉,好好地洗什么凳子,是不是把屎崩凳子上了?」
李桉瞪他们:「是你们嘴里的粪喷我凳子上了。」
我脸红得要滴血,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谢谢。
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。
但后来很多次,他都偷偷帮我洗凳子。
我的情况,室友们大概也知道。
有次肚子痛得实在不行,路都走不动。
是室友小迪背我回的宿舍。
她睡在我下铺,有时半夜,我能感觉她给我盖被子。
还有爷爷。
他每周都会骑车往返三小时给我送乌鸡。
说服严厉的宿管,请她炖给我喝。
温在电饭煲里,可以连续喝两天。
但也有,让人恨不得狠狠剜走的记忆。
我那会儿是语文课代表。
肥腻高大的语文老师,总是趁没人的时候抱我。
他说:「你从小缺少父爱,就拿我当爸爸吧。」
「你这么漂亮这么乖巧,让爸爸好好疼你!」
你看。
有阅历的成年人,对于一个半大孩子,简直是降维打击。
我的确没有被父母爱过,他轻松地握住了我的软肋。
从没有人对我进行过性教育,生理卫生讲到那一课,老师也让我们自习。
我胆怯我害怕,可不敢强势拒绝。
后来,他老婆找到学校,把我叫出去,抽我耳光骂我狐狸精,勾引她老公。
我哭着给妈妈打电话。
她不信我。
「你瘦得跟个猴一样的,谁看得上你?」
「反正初中毕业你也要出来打工,不如初三就别读了。」
初二暑假,爷爷去帮姑姑搭把手带孩子。
爸妈问都没问他,带着我进厂了。
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。
如果考试时没有遇到「大出血」,我是能拿到年级前十的。
可爸妈从不关心,甚至从没问过我考得如何。
读小学时,老师曾问过我:你长大了想做什么。
我很务实:「跟爸爸一起去打工。」
很可笑吧。
那就是七八岁时,我的梦想。
我以为,我的人生跟爸妈,跟村里的很多女孩都一样。
然而流水线跟我想象得截然不同。
爸妈的厂子是做服装的。
我是新来的,被安排最简单的剪线头。
很多品牌的衣服都是工厂代工再贴标。
有些品牌要求严格,不能有线头。
剪一件衣服的线头,拿三分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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