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么正常,哪怕是孙府、裴府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,也都有两三方小妾。
裴青说的理所当然,一旁的欧兰低敛的眉眼里也是理直气壮。
孙珩笑的有些勉强:“裴郎,如今你我二人刚成亲,马上纳妾,恐惹人猜疑你我情谊。”
她顿了顿,似是做出最后让步:“我不反对夫君纳了她的,本就是夫君的媵妾,夫君喜欢,可以先充做通房。”
“怎么会,我最喜欢玉儿。”裴青见她不悦,连忙拥她入怀温声哄着,眼睛却不自觉瞟向一旁泪眼涟涟的欧兰。
欧兰终是没被收为妾室,孙珩却时常撞见欧兰从裴青书房或卧房中出来。
她站在一旁低顺着眉眼,一如既往地叫她:“小姐。”
孙珩总觉得她乖顺的面具下藏着得意与炫耀。
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;女之耽兮,不可说也。
四月过去,曾经明艳动人的姑娘不知何时颓败,神情悲凉。此时孙府传来噩耗,言提督夫人病逝,孙珩与裴青回去奔丧。
她跪在母亲的灵堂前,哭成泪人。
丧礼过后,裴青回府,孙珩留在家中陪了父亲一段时间。
从前她做孙家小姐时,备受宠爱,如今嫁为人妇,父亲仍视她为掌上明珠。
两鬓斑白的都督像从前那样摸着女儿的脑袋,爱怜地问:“小玉,你怎瘦了那么多,裴青对你不好吗?”
孙珩忍住泪意,摇摇头,轻声道:“裴郎很好,爹爹莫要担心。”
可是到了晚上,她就绷不住了,丧母之痛,夫婿背叛,往事种种,如同剜心。
孙珩一个人跑到后院的水井旁哭,如同幼时一般,受了委屈就趴在井沿暗自垂泪。
只是这一次,哭得尤为悲痛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要这么对我……”孙珩喃喃,泪水模糊了双眼。
欧兰本是她十岁那年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儿。
晋朝八王混乱,世道大乱,各地难民逃窜,流离失所,欧兰就是为了避难逃到西南的。
那时她倒在路边奄奄一息,浑身又脏又臭,是孙珩将她带回了府里,为她治病,又给她起了名字,央母亲留在身边。
欧兰眉眼温柔,会做很多好吃的糕点,手也很巧,会剪漂亮的窗花,孙珩很喜欢她。
她对她那样好,给了她安稳踏实的生活,可她却辜负了她。
裴青也辜负了她。
是她,错了吗?
孙珩泣不成声,夜空中乌云遮住了月亮,没有一丝光亮,她绝望地站在了井口。
“娘亲,等等玉儿。”
扑通一声,井里溅起一阵水花。
次日,都督府里兵荒马乱,随着在井里泡了一夜的孙珩尸首被打捞出来,接连遭受重创的孙都督痛不欲生,几近昏厥。
但令人诧异的是,她那肿胀的身体像裹了一层胶,胶迅速收敛,将她恢复原样。
她猛地睁开了眼睛,眼珠有一瞬间诡异的红。
太守不管这些,抱着她喜极而泣:“孩子,你还活着,菩萨显灵了。”
孙珩回去了,她在家里住了那么长时间,她想,裴青一定很想她。
可是回府之后,她看到的是她的婆母,裴青,以及欧兰,三人坐在一起,谈笑风生,其乐融融。
桌上有桂花糕点,那样式她很熟悉,是欧兰做的。
她的婆母在称赞欧兰贤惠乖巧。
看到她回来,三人都愣了下,仿佛她是打破安宁的不速之客。
欧兰一贯的低眉顺眼,此刻竟然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。
裴青起身道:“牧儿你回来了,怎么不说一声,我好去接你。”
婆母也站起来眉开眼笑地告诉她:“牧儿,告诉你个好消息,欧兰有身孕了,真是太好了,我与裴青商议了下,挑个良辰吉日纳她为妾。”
他们都在看她,裴青神情自然,眼神坦荡。
欧兰要起身,他去扶她,手轻轻放在她腹部,小心谨慎。
孙珩勾起唇角:“好呀,这是好事。”
欧兰三日后就有了名分,分了自己的院子。
这样也好,裴青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她了,再也不用背着她偷偷摸摸。
夜晚裴青来时,孙珩正坐在镜前梳妆,画眉,涂唇脂,面颊红润,宛若新妇。
“玉儿,莫慌,你永远是我的正妻;而且我们很快也会有孩子的。”
孙珩笑了,搂着他的脖子,媚眼含春:“夫君,专心些。”
那晚,乌云遮月,后半夜欧兰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惨叫,惊得树上乌鸦乱叫,让人心颤。
裴青与她匆匆赶去,看到的是丫鬟惨白着脸,慌不择路往外跑,同时撕心裂肺地喊——
“蛇,有蛇,姨娘被吃了……”
屋内,盘踞床上的大蛇通身雪白,蛇身圆滚,似有东西在蠕动。巨蟒一路爬出了屋,来到院子,竖起身子,眼泛幽幽红光,吐着猩红的信子。
闻讯赶来的裴青和婆母吓得瘫在地上,连连后退。
孙珩一袭亵衣,长发如瀑,赤着脚上前。
裴青在背后惊恐地喊:“玉儿!快回来!你快回来!”
孙珩回头冲他嫣然一笑,扬手摸了那蛇的身子,巨蟒眯着眼睛,竟然立刻低下头来,方便她将手放在它的头上。
孙珩轻笑拍手,对它道:“小白,你吃饱了吗,没吃饱的话,那边,还有两个。”
巨蟒小白扭动身子,眼睛阴毒又贪婪。
裴青和婆母半晌回不过神来,吓得尿了裤子。
裴青做梦一般,喃喃自语:“玉儿,玉儿,你不是我的玉儿了……”
孙珩指着他,笑得前仰后合,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哈哈哈,我不是你的玉儿,那你与欧兰翻云覆雨,春宵得意的时候呢,你可曾还是我的裴郎,哈哈哈…….”
笑着笑着,她突然目光凌厉,愤怒地盯着他们。
“你们怎么不笑了,你们不是笑得很开心吗?我娘丧期刚过,你们在府里笑得多开心!”
说着,怨恨又转移到了她的婆母身上:“舅母,我娘死了啊,你们不是亲如姐妹吗,你为什么要笑,不就是欧兰怀孕了吗,你笑那么开心,我很不高兴。”
“你们不是喜欢欧兰吗,下去陪她吧!”
孙珩转身,小白上前。
身后是裴青母子嘶声惨叫:“孙珩,孙珩!”
孙珩没有回头,脚步轻快。她知道小白在吞食他们,他们撕心裂肺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只剩裴青的诅咒。
“孙珩,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,你不得好死,你不得好死……”
“巧了,裴郎,我也没打算放过你呢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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