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我站在围栏边,试图鼓足勇气翻过去的时候,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我:
「李苗苗?」
我回过头去,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孩,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风里,衣角和刘海一起被风吹动,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来。
我问:「你认识我?」
他笑了:「怎么会不认识?你是年级第一啊。」
男孩叫陆巡,比我高一级,也是学钢琴的。
他问我:「你来天台干什么?」
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于是只好反问他:「你来干什么?」
「拍火烧云啊。」他指指天空的边际,「这里的视角最好。」
我这才注意到,陆巡背着一台相机。
我灵机一动想到了答案:「我也是来看火烧云的。」
于是,那一天的傍晚,我们肩并肩坐在天台上,看着夕阳如鎏金,缓缓融入云底。
陆巡的侧脸在余晖中,有种梦幻般的漂亮。
我们聊了很多,陆巡说,他没想到我是会来天台看火烧云的人。
「毕竟你看上去除了练琴,对什么都不感兴趣。」
我垂下头:「我爸说,除了练琴,别的事都没意义。」
陆巡睁大眼睛:「怎么会?生活中有意义的事情多了。」
「比如呢?」
「比如吃顿好吃的晚饭,洗个热水澡,和喜欢的人去看电影,去后海滑冰,去看日落日出。」
……
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这么说。
那一天,我回家很晚,挨了有史以来最毒的一顿打。
爸爸一边拿皮带抽我,一边疯狂地大骂,他说我出去疯玩晚回家的这两个小时里,别人都在学习或者练琴,于是我又落后了。
他不知道,我回家晚了两个小时并不是去疯玩,而是去寻死。
妈妈那天刚好来看我,她扑上来,试图拦住爸爸的皮带。
但爸爸吼了她一句:「孩子教不好,你负责?」
妈妈立刻不吭声了,她退到一边,低下了头,任凭爸爸的皮带如骤雨般落到我身上。
没有办法,在教育我这件事上,爸爸是绝对的权威,毕竟有关他的报道已经登上了新闻,人人都说没有那六百个耳光,便没有我的今天。
那一天的最后,以我不被允许吃晚饭、要加练四个小时琴告终。
爸爸一边看着我坐上琴凳,一边在旁边喘着粗气呵斥:「你不是天天说想去死吗?要去就去,但你活着一天,就得练一天的琴。」
原本正要掀开琴盖的手微微一顿,我望向爸爸,睁大了眼睛。
他没好气地说:「瞪什么瞪?」
「你……偷看了我的日记?」
在日记里,我基本每天都会写下想去死的字样。
他拿起皮带:「怎么跟爸爸说话呢?什么叫偷?你以为老子愿意看你写的矫情东西?看你日记还不是为了对你负责!别废话了,赶紧练琴!」
他看到了我想寻死的日记,但并不相信我会真的去死。
我听到他对妈妈说:「小孩子无病呻吟的东西,我见多了。」
「我怀疑李苗苗就是特意写下来给我看的。」
「想威胁我?没门儿。老子不吃这一套,她有种就真买农药喝啊,我陪她一起喝!」
那一晚,我带着浑身的伤痕难以入睡,隔壁这样的对话还不断进入我的耳朵。
可我不想死了。
因为陆巡说,第二天他会等我一起看火烧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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