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宁三年。
白雪皑皑,红色宫墙高立。
被侍女搀扶着的纪婉嬿身披狐裘,缓步踏雪而行。
她的眼疾愈发严重,年初还能视物,如今几乎快看不见了。
到了御书房。
纪婉嬿欠身行礼: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
谢无衍正伏案批奏折,见了她,眉头下意识蹙起,张口便问:“你身子弱,不好好在自己寝宫待着,来御书房做什么?”
纪婉嬿直直走到他面前,哑声道。
“听说陛下是要纳妃了?”
谢无衍神色一怔。
随即叹了口气:“婉嬿,朕身居高位,如今很多事迫不得已。”
纪婉嬿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听得他语气似乎无奈至极。
她咽下喉咙涌上的血腥味。
猝然苦笑:“皇上曾答应过我的最后一件事,如今也要失约了吗?”
当初,还是太子的谢无衍求娶她时,曾指天承诺她三件事。
第一件事:她当上皇后也不必久居深宫,当随心自由。
后来他却以她身弱为由,将她禁锢后宫,无法踏出宫门一步。
第二件事:待他继位便解除先帝对将军府必留嫡亲在京的禁令,让纪家可随时团聚,不必久受分离之苦。
后来他却称先帝禁令无从推翻,甚至年关也不肯召纪家男子回京。
第三件事:无论是在东宫还是皇宫,他的后宫只她一人,绝不纳妃。
这件事,他向来做得很好。
可纪婉嬿不曾想,如今他连这事也要失约了。
见她那双愈发无神的双目,谢无衍眉眼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厌烦。
他不觉加重了声音:“婉嬿,你也该体谅一下朕,这么多年朕本就只你一人,可如今朕是天子,总要有龙脉继承,你这身子……”
一瞬间。
纪婉嬿如遭雷劈,愕然怔住。
两年前,谢无衍刚登位,就逢外敌来犯。
身为皇后的纪婉嬿率兵亲征,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年,最终大获全胜,威震四方。
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仗,纪婉嬿中了敌国蛊毒,双目受损,每逢十五需受万蛊锥心之痛。
医官告诉她,待到双目完全失明那一日,便是她的死期。
已走向生命衰落的纪婉嬿,自然也就无法替他孕育后代。
喉咙像是卡了刀片,又疼又涩。
不等她开口,耳边却传来谢无衍冰冷的嗓音——
“你重病在身,纳妃大典就不必出席了,免得触了喜气。”
纪婉嬿无神的瞳仁猛然一颤。
触了喜气……
她这才明白过来,为什么谢无衍纳妃之事,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原来如今在谢无衍的心里,自己乃是晦气之人。
心口血肉好似被利刃狠狠割开,疼痛难忍。
纪婉嬿从喉间挤出声音:“……臣妾明白了。”
纳妃当天。
皇宫热闹非凡,独她凤仪宫清冷寂寥。
双目看不见后,她的听力却变得异常灵敏。
隔着好几堵高墙,礼乐声也依旧刺耳锥心。
纪婉嬿一夜未眠。
隔天。
新封的浅妃过来向纪婉嬿请安。
一抹她死也忘不掉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,那是当初下蛊害她的南蛮圣女隐月身上的味道!
这时,浅妃柔柔开口:“臣妾浅梨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
就连声音,也如此相似!
纪婉嬿凛然质问:“你是谁?”
浅妃语气不解:“臣妾是左丞相之女白浅梨,是陛下新纳的浅妃。”
话音刚落。
纪婉嬿却骤然抽剑抵向浅梨的脖颈——
“大胆隐月!你竟敢冒认身份进宫,到底是何意图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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