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不管怎么说,贺医生将我救活了,我抬起插着针管的手,弯了弯僵硬的手指,朝他扯出一抹笑,「嗨。」
贺医生兴许是不想与我交流,就派了护士来照料我。
我是被邻居送来的,医药费还没交,护士询问家里人的电话,我笑嘻嘻道:「没爹没妈,没家人。」
护士同情不已,拔针的手都轻了许多,「贺医生说要带你去拍个片子,再做个全面检查。」
我无力地穿上自己的旧外套,从裴家走时,我什么都没带走,毕竟那些东西不是我的,我怕裴延礼找来让我还。
我实在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。
旧外套是好多年前的,不御寒,袖口浮起了一层毛球,看着实在不怎么美观,我缩了缩手站起来:「不用,我就是累晕的,我身体好得很。」
在裴家,除了裴叔叔,没人看得起我,他们都知道我寄人篱下,算计着上了裴延礼的床,这才坐上了裴太太的位置。
因而这些年,我没享受过裴太太应有的待遇与丈夫的爱,反而活得不如一个保姆。
心理与身体,都练就的金刚不坏了。
护士半信半疑,毕竟我的脸色,比隔壁的重症病人好不到哪里去。
当然了,我可是胃癌晚期患者,只不过这是个秘密。
小驰在时需要我保护他,我私下跑了很多医院去找治疗方案,疼得满地打滚,呕吐不止。
拿上缴费单去窗口交了钱。
我捂着腹部,步履艰难走出缴费队伍,视线昏花空茫时,像是看到了裴延礼,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大衣,将别的女人搂在怀中。
这个时候,我多希望自己的意识再模糊一点,那样就看不到梁平霜脖子上那条,我亲手织给裴延礼的围巾。
他拿走后,我问过很多次,围巾呢?
他只说忘了。
原来是给了梁平霜。
他分明可以扔掉的,却换了一种方式羞辱我。
我不意外,反而由衷感受到一股平静,兴许就是那一秒,裴延礼消耗完了我对他所有的爱意与亏欠,连带着小驰的死,一起葬送了。
黄粱梦醒,我婚内丧子,一无所有,他新人在侧,得偿所愿。
身处医院的人来人往里,我想起这些年许多次,我送给裴延礼的领带,被梁平霜拿去当抹布,他妈妈忌日,我等到深更半夜,却在梁平霜的朋友圈刷到一条「你总是这么让人心疼」,就连我一针一针织好的围巾,都戴在了梁平霜脖子上。
那是母亲教我的,是我第一次织,送给裴延礼的时候,我忐忑得想要得到他一个笑,可是没有。
他只是接过,然后道:「下次别再费这个心思了。」
他是想要告诉我,我再怎么努力,都是徒劳无功的,可我只是想要弥补,想要做好这个妻子,而那个时候,站在我身旁拽着我衣摆安慰我的人是小驰。
他说:「妈妈别伤心,爸爸只是嘴硬。」
傻孩子,如果是对喜欢的人,怎么会嘴硬?
他对梁平霜,就从不嘴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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